她难得神情这般正经，语调如此严肃的肯定他的深情。
是以。
听了她这番话的顾景臻竟微红了眼眶！
只要她知晓他这一番情深，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仿佛他活这么多年，做这么多事。
从来不是为着别的什么！
名？
丹青垂墨，万古流芳？
利？
金银玉帛，奇珍异宝？
不！
他从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他从来所求的，大概便是自己心爱之人的一眼了然，一语肯定！
幼时。
他努力学习。
文能作对吟诗，出口成章。
武能骑马挽弓，百发百中。
为的，不过是博取先圣帝，他亲生父亲的一语赞扬！
但先圣帝优秀的皇子太多。
太子文采斐然。
四皇子骑射天下无双。
六皇子力大无穷。
七皇子占星卜卦，了算天下事。
他自然也十分优秀。
却称不上最！
在他之前，他的那些皇兄们都已用各自独领风骚的才学惊艳过先圣帝。
轮到他时。
身上再灿烂的光芒，落在先圣帝的眼中，无端便要添几分黯淡！
况且幼时。
他的母亲虽贵为皇后，却并不受先圣帝宠爱。
那时，先圣帝最宠爱的是四皇子的生母淑雅皇贵妃！
淑雅皇贵妃能装会演，心机深沉。
皇后没少遭她暗算！
若非因为皇后娘家显赫，她怕是早不知被先圣帝不知废黜过几回了。
皇后不受宠。
自然，皇后所出的太子跟九皇子也并不怎么受先圣帝待见。
而四皇子又是个野心勃勃的主儿。
在文争武斗，权术谋算方面，又得淑雅皇贵妃真传。
是以也没少暗中对太子和顾景臻下绊子。
但太子自小便是的被当成储君来培养教育的，所学不过仁义礼孝信，博爱宽容那一套。
经年累月，耳濡目染。
他的心性都被磨平，是以，对于四皇子的打压，他自是能忍便忍。
若实在忍不了。
也不过去先圣帝面前，求讨一个主意。
毕竟这治国御下之道，他得从先圣帝处学！
先圣帝虽然宠爱四皇子，却也并非昏君。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百年之后，这江山是要让给太子坐的。
是以。
若太子往他跟前讨学主意时。
他自是会站在太子这边，给与四皇子狠狠一顿斥责。
虽是狠狠斥责。
却也不过是斥责！
不管四皇子针对太子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先圣帝也从不会真对四皇子有任何实打实的制约和惩处！
而对四皇子而言。
这斥责不过就是挠痒，根本伤及不到他分毫。
当着先圣帝的面，他会乖巧认错，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下人们的身上。
但转身，便会继续露出锋利獠牙。
双眼死死盯着太子，盘算着下一次从他身上的哪一处下口，才能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或。
一击致命！
太子由先圣帝相护。
是以，倒也并未怎么沾染四皇子泼来的那些污浊。
但顾景臻却不一样！
四皇子很清楚，他若要登基称帝，除了需要扳倒太子之外，还要踩死顾景臻。
毕竟太子是皇后所出。
顾景臻也是。
就算没了太子，这帝位，顺着来，也该是顾景臻的。
没了顾景臻，才会轮到他！
所以太子跟顾景臻都是他谋夺大位的阻碍，是他的眼中钉！
太子有先圣帝相护。
四皇子动作不能太大。
但对顾景臻却少了许多的顾忌。
幼时，顾景臻暗地里没少吃四皇子和淑雅皇贵妃的苦。
是以自小他就知道，若自己太过展露自己的才华，怕会招致四皇子更凶狠算计不说。
还可能引得太子疑心。
这也许便是身在皇家的悲哀。
就算顾景臻从来对帝位没有过想法。
但若他锋芒太露，却也怕会引得别人无端猜想！
“傻点吧景臻，傻点挺好挺可爱……”
一次秋山围猎。
年仅十一岁的顾九王爷凭着自己高超的骑射功夫，在一众皇子中一举夺魁，狩得猎物最多。
那时。
他虽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欣喜如狂。
只想。
这下必然会得父帝刮目相看，一言褒赞！
却不妨围猎结束。
他夺魁的消息传入先圣帝耳中，先圣帝却神色凉淡，只落了浅浅一句评语：“少时走运，不过尔尔！”
走运？
他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在父帝眼中。
他赢，不过是运气。
他输，才应是常态！
此事对他打击很大。
自那之后。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闷在院中，不出门，不练功。
藏身树梢，日日饮酒，郁郁寡欢。
衡王叔知晓后，特地上门来邀他去衡王府赏花品茶。
他哪有那闲心！
但架不住衡王叔一番劝说，终还是去了。
赏花品茶，再得衡王叔一番轻言宽慰。
还有衡王妃亲手熬的参汤和亲手做的糕饼入腹。
他瞬时觉得心间郁结的愁结散了！
既是不可求，又何必非去奢望！
父帝薄情，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
而衡王叔跟衡王妃……大抵，这种关切，才是他应该努力给与回应的！
自此之后。
他再不在任何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才学，也不再试图引得父帝或是母后一句赞扬！
他一日一日混着时光，以为自己最后不过跟衡王叔一样，只是一个无欲无求的闲散王爷。
就此，一生。
却不妨那夜元宵。
会有一人，只用一个回眸，便鼓动他的心魂，日夜沸腾不止！
甚至让他安于现状的沉寂的神思生出无穷无极的幻想。
叶、盏！
自那之后，她便成了他唯一想要讨好，并获一眼肯定，一语褒赞之人！
于心爱。
于一生。
最终，心爱是她。
一生所求，亦只有她！
“盏盏，你当真信我？”
声调押了哽咽。
黑眸深了感动。
“你是我夫君，我自然信你。我不止信你顾景臻，我还很爱你……”
他对她，总有一种不安。
叶盏能感觉到这种不安。
一直以来，他对待他总是太过小心翼翼……
分明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冷漠矜傲的九王爷。
可在她面前。
叶盏总觉得他弱了锋芒，暗了卑微…
但这卑微哪怕再暗。
她也总能看到昏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