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衡不喜欢沧夜。
叶衡知晓沧夜与她的中秋之约。
所以后来他们到了伊湘城之后。
未免叶盏真的不管不顾,舍下一切去找沧夜,去守与他的那个约定。
那之后的每一年中秋,叶衡总会出点儿幺蛾子。
叶盏虽然能看穿他的那些把戏,但因为他是她最疼惜,最看重的弟弟,他又一直身体不好。
而且那时他们两个都对徐姨娘有很深的敌意。
是以,她才一直没舍得丢下叶衡,只往沧夜的身边奔去。
也许一开始沧夜让她跟他去月沧,而她犹豫再三却最终拒绝之时。
便已经提笔书写下了他们之间最终陌路的命格。
只是这么多年,他们陷入一种不甘的执念中,才没有能够参透。
“…可阿盏,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带回到我身边,难道你竟只想着要跟我划清界限?”
这可叫他如何能接受?
而解释…
他们之间六年之前真真切切存在的倾心相许,一脉相思,她又要如何解释?
“…你可知我痴等了你六年,你可知我之所以跟我那些兄长们争夺这国主之位,我娶西番段楼之女,我甚至…我这六年里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
在他心里,藏着对她一腔深情。
若言起,便是三天三夜也吐露不及万一。
只是…
她还会想听么?
只是…
“国主……”
守在祭坛旁的侍卫上前。
一声染了急切。
“…席将军传了信来,说穆圣大军一路西下,吞并了西番也并未止步,现在已经翻过了圣旗岭,还请国主速回月影城,若晚了…”
毕竟此地距离圣旗岭可算不得远。
若穆圣大军突然杀到,怕…
但侍卫的这番担忧却并未能劝得沧夜立刻逃遁。
他仍旧直直的,满目沁着悲伤,难以割舍的深情看着叶盏。
仿佛仍在期冀着她能对他的这一番深情予以回应。
但叶盏只是站在原处,神色一如既往泛着浅凉的疏离。
她甚至附和着那侍卫的话头劝他。
“沧夜,我再没有其他想跟你说的了。而且今夜你也留不下我,所以…你不如还是先回月影城吧,毕竟…”
毕竟穆圣的大军杀到。
这对月沧来说极有可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你当真…”
“…国主?”
就在这夜风搅浓了悲伤。
气氛凝冻了苦痛之际。
气喘吁吁的傅尘音匆匆赶到了此处。
她一声“国主”打断了沧夜还要再三确认叶盏心意的话茬。
拄着长剑一身血污跪到了沧夜身前。
“…国主,请您速回月影城,至于小姐…我会守在她的身边,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也会将她安好无虞的带到月影城去…”
叶盏:“……”
这傅尘音好大的口气?!
而小姐…她几时成了她家小姐?
“尘音?”
听得傅尘音这话,沧夜微然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这才再度将视线移回到叶盏身上。
今夜战祸突来,他实在没多少时间与她漫谈他与她之间的这一场情事!
眉间蹙了深苦。
沉吟片刻。
沧夜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来,一步上前递到叶盏面前。
“阿盏,这块玉牌…”
夜色昏浅。
但叶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沧夜此刻递给她的这块玉牌,正是之前顾景臻从她身上摸走,并对她说已经沉入温池中的那一块。
但这玉牌…不是沉底南王府那一泉温池了么?
怎么现在它却在沧夜手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她一眼惊疑落到跪在一侧的傅尘音手上。
难道是她…
“…六年前我把它给了你,半年前你让尘音拿着它来向我求助…”
叶盏:“???”
她让傅尘音拿着这玉牌来找他求助?
这是什么个鬼情况?!
“…我现在终于将你从顾景臻身边救了出来,可你却说你爱上了顾景臻…”
“…不管怎么样,这块玉牌是你的,你拿着!”
他将玉牌递过来,叶盏没接。
他不由沉下唇角。
“阿盏,这玉牌虽是我所赠,但它六年前就是属于你的。我现在不过物归原主,你也不要?”
物归原主?!
这玉牌曾在她脖子上挂了六年。
的确算是她之物。
但…
“…沧夜,这玉牌我本来就是打算要还给你的。你收着吧,我不会再拿了!”
还?
“…你当真已如此厌我,连我一块玉牌也不肯收?”
叶盏:“……”
她可真不喜欢这种你来我往,没完没了的推拉。
原本她以为他们之间或许可以存留一程美好。
现在看来或许是她想多了。
“沧夜,这玉牌…”
落在他手中玉牌上的眼神冷了荒冷。
甚至眉间挂了浅浅一线凉讽。
“…你我都知道,这玉牌上,你种了血蛊。虽然我迟了六年才察觉,但这玉牌…”
眸色森暗了狠意。
背负在后的双手捏了冷拳。
“…我绝不会再收!”
若非顾景臻将这玉牌从她颈间摘下,取走。
她或许永远都发现不了这玉牌上有他种下的血蛊。
六年前,他们分别时。
他以这玉牌相赠,却暗中以他的鲜血,捆缚了她的一根发丝。
在这玉牌上种下了血蛊。
缚了她一腔痴迷和相思。
让他成为了她记忆中,时时刻刻最鲜活最生动的那一部分。
时日长久。
她或许会忘了天地万物,却永远无法忘记他六年前的面容。
芝兰玉树的青稚少年,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蛊惑着她的神思。
让她对他情根深种,一眼万年,难以割舍。
但这其实,只是一种狡诡的手段。
并非她全情投入的真情实感!
当她察觉到自己只是中了这玉牌上的的血蛊才对他心心念念时。
她对他的那点儿欢喜,便已在心里碾灭,散尽。
“阿盏…”
沧夜显然没料到她竟然能察觉到这玉牌上他早种了血蛊之事。
听得叶盏这一语凉讽。
他似立身不稳,惶然的往后退开了一步。
手中的玉牌也突地脱手掉落。
“国主小心…”
幸亏他身侧跪着的傅尘音眼疾手快,一手轻扶他脊背,一手接住了那玉牌。
才不至于让那玉牌摔到地上,碎裂成渣!
“沧夜,你走吧,别再心念着我们六年前那点儿过去了。虽然那一段过去的确很美很暖,但它终究已经过去,再不可能追回。未免让那段过去蒙上暗影,我们就此分别,此生…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