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灵幽显然察觉到了叶盏的意图。
不过…
她看了一眼已然全然被冰冷的霜丝裹缚的慕寻衣，他正一点点儿变得透明。
陆灵幽虽然不知道慕寻衣这是即将魂飞魄散。
还是最终得以回归本真。
但她看得出来，此刻的慕寻衣情况十分不妙。
这个她恨了三百年的男人…
捏拳。
陆灵幽强忍下心魂间滚沸的恨怒。
一个闪身便到了慕寻衣的身边。
但她一动。
叶盏也赶忙闪身跟上。
陆灵幽：“……”
这个女人还真是…令人厌烦。
就那么害怕她将慕寻衣打得魂飞魄散？
是因为她现在回归了仙神之位，已展悲悯慈悲之心？
还是为了那个跟慕寻衣共生一脉魂种的男人？
若她灭了慕寻衣，那个人也会一起消亡吧？
“灵儿…”
正愣神。
突然听得那似蝉蛹一般被卷成一团的男人虚弱的开了口。
收回神思。
陆灵幽将自己冰冷的视线落到慕寻衣身上。
“慕寻衣，为求一线生机，你还真是够狠，竟然舍得将自己的三魂三魄都剥离而出？怎么…”
陆灵幽：“…你以为这样，就可求的玉冥山神庇护？别妄想了…”
她一身透着的邪气凶恶狠厉。
仿似只需一眼，便可足够将慕寻衣碾成飞灰。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哪怕你回归本真，只是一棵雪松，我也一定会将你连根拔起，然后用火烧掉…”
三百年。
陆灵幽憎恨了慕寻衣整整三百年。
这三百年，她不是为了寻得跟莫轻寒再续前缘而挣扎求生。
她的魂魄不肯泯灭，只是因为慕寻衣…
“…也好，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我一个完满结局。只是灵儿…”
声息微弱。
语调却似仍沁了一线庆幸。
“…你现在应该相信我是…真心悔悟，真心…想要弥补自己过去曾对你犯下的过错…了吧？！”
“哼，这就是你的证明？慕寻衣，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自私又偏执…”
陆灵幽对于慕寻衣最后竟然真的舍得将自己的三魂三魄从体内剥离之事，虽意外，却并不为之欣喜。
毕竟慕寻衣…她一直坚信他最后会被自己所败，所虐，所杀…
像他这样子罪恶滔天之人，根本不配被施舍任何一线仁慈。
他这样子自毁魂脉的举动，已算是上苍对他的宽仁。
陆灵幽对此不爽，很不爽…
“我的确自私又偏执，咳…”
一咳更显露了虚弱。
但慕寻衣的语调仍似挂着喜色。
“…我甚至邪恶又凶狠，但灵儿，我是真心爱你的，二…二十年前…我以为…”
二十年前。
他分明已经解缚修为，归于仙神之位。
分明可以自这场暗无天日的地狱安然离去。
却因不忍陆灵幽还被囚困于此，而选择再度违逆天道，盗走洛神泉，并将她放出了魂冢。
若后来没有出差错，按照他更改的她的命格。
陆灵幽会重生成为拥有净化之能，且修为了得的仙神。
只可惜…
“…不过没关系…”
慕寻衣：“…虽然二十年前你错过了一次机会，但这一次…你没有错过…”
这一次没有错过…么？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一次重生？”
即便慕寻衣没将一切点透，但陆灵幽依然他所言的真实。
“我知道你不在意，但这是我亏欠了你的…”
“亏欠？哼，你以为这样就足以偿还？”
慕寻衣：“我当然知道不够，我欠你的…即便让我魂飞魄散，也不足以偿还，只是…”
他再也无法承受被她这么憎恨着了。
他曾以为哪怕她永生永世恨着自己也无妨。
只要她在他身边，她对自己是欢喜是憎恨都不重要！
但是三百年过去了，他的爱一如既往热烈。
但这热烈却越来越令人绝望！
因为三百年过去了，她对自己的恨意从未消退分毫？！
这恨意…
不是三百年，或三百年就能消散！
陆灵幽…注定是他渴慕倾心，却永远得不到的珍宝！
“…我希望能减轻一点儿我的罪孽。灵儿…”
慕寻衣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甚至。
那些紧缚着的霜丝开始一点点儿变得灰暗。
就似之前叶盏在玉冥雪山山脚下那结界之外所看到的那些灰飞一般。
这状况…似乎不太妙？！
“…你已经重生，若你散了修为，遗了记忆，埋了恩怨，这一世便可清清白白重头再来，你的父母…”
慕寻衣的声调越渐低微。
“…一个是山神，修为了得，有她庇护着你，这世间定然无人能欺你，若你虔心修行，定然能得道飞升，而另一个…”
虽然他一开始不是此般盘算。
虽然一开始他是希望陆灵幽能将洛神泉眼融入血脉，自叶盏母亲腹中降生。
一生下来便成仙神。
但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
慕寻衣相信叶盏不会在乎这些前程，她会好好待自她腹中诞生，血脉相连的孩子。
而不会去揪着这悲痛脏污的前尘不放！
毕竟她才是真正的拥有慈悲怜悯之心的仙神。
而不似他…
“…他魂魄内还有莫轻寒一线残魂，虽然我无法让莫轻寒转世重生，与你再续一线姻缘，但…但你能再陪着他的残魂行一世宠爱，也…也算得我一点儿偿还…”
听了慕寻衣这番话的陆灵幽：“……”
以及叶盏：“……”
甚至就连不远处的顾景臻，也跟她二人一样无语。
“慕寻衣，你可真是…”
“我就要走了灵儿…”
此时的慕寻衣元神已在彻底溃散的边缘。
对于陆灵幽这咬牙切齿仍凝着恨怒的一言。
他已无法在意。
“…在这最后，我将诅咒你，永生安好，永世欢喜，生生世世再不与慕寻衣相逢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