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蚀心在前面引路，楚玉流本来静静的跟在后面，可是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最终还是没忍住轻声发问。
“奴才……很期待。”
听到蚀心的回答，楚玉流开心不已。
很期待，楚玉流自己又何尝不是。
宫主曾经答应过他，只要明天能一切顺利，他就可以和蚀心一起离开夕缈宫，离开那个表面看似风光，实则昏暗至极，还散发着腐臭味的地方。
就像刚才他对毕华婷说的那样，明日一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明日以后，他就可以和蚀心过那种向往多年的日子。
想静，可以听雨观雪，感受一时的清幽。
想闹，可以把酒言欢，彻夜秉烛夜谈。
想走，就扬鞭策马，赏遍大好河山。
想停，就守着一落茅庐，相伴终老一生。
“宫主，大公子到了。”
“让他请来。”
“大公子，请。”
女仆和宫主冷月娥的说话声，让楚玉流从美好的畅想中回过神，此时蚀心已低垂着眉眼站到一边。
“宫主。”
“你来了，快过来看看，城儿今天的气色似乎特别好。”
冷月娥站在玄冰棺旁边，两只手都轻搭在棺盖上，面带喜色的看着躺在里面那个让她牵挂的人。
楚玉流走了过去，透着棺盖向内望着。
里面躺着的小女孩子依然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哪里有什么“气色特别好”之说。
按理说，楚玉流与棺中躺着的那个小女孩是血亲，可是他对她却没有一点亲近之意，有的只有多年不变的陌生。
小女孩八岁的身量，五官清秀，身形纤细。
这位才是真正的楚卿城，宫主的亲生女儿，连楚玉流这个当大哥的都觉得陌生的妹妹。
楚卿城三岁离开夕缈宫送到很远的地方去修行，这是历代作为宫主接班人的必经过程，却没想到四年后她竟然因病而亡。
冷月娥大悲大怒，斩杀了所有侍主不利的仆人。
为了不让女儿的身体腐烂，她找来了世间罕见的玄冰棺。与此同时，她还在全仙乐国张贴求医的告示，就为了救活一个已亡之人。
直到一日，她偶然得知奉圣国吉安城的寒冰洞里有一株千年冰莲，而它的花瓣有让人起死回生之效，只不过需要有生人的鲜血献祭。
从那时起，冷月娥就开始着手准备一切。
她让人在奉圣国吉安境内找地点秘密建造行宫，就为了能在最佳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完成献祭和起死回生的过程。
需要生人献祭，她便让楚玉流找到聪慧绝美的少女带回宫，那人正是毕华婷。
她甚至为了让毕华婷的身体呈现一个最佳状态，派人数次下东海寻找海中滋养圣品海花红，制成花红清汤让毕华婷喝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做这一切的一切，全部为的是明天。
如今冰莲已被蚀心带回，作为祭品的毕华婷也已在行宫之内，只待明晚月圆就可以让真正的楚卿城复生，一切将大功告成。
“嗯，是，似乎好了一些。”楚玉流说着违心的话。
看到楚玉流的神情没有太大变化，更未显露出半分喜色，宫主的脸上的喜色淡了下来。
“明日你妹妹就能重获新生，怎么……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期待的样子?”
“怎么会，城儿能重获新生，我这个当大哥的自然是高兴的很。”
对于楚玉流来说，他的这位宫主母亲就像一块阴晴不定的浮云，在她身边的每一刻都不能放松，必须时刻提着一口气，绷着一根弦，否则一旦惹怒了她，不知道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毕华婷的脸突然浮现在楚玉流的脑海里。
“宫主，明日献祭之后是否就可以放毕华婷回去?”
“回去?”冷月娥扬起了嘴角，眼中含笑。“一个死人，她还想回到哪里去?”
楚玉流眉目一惊。
“死人?明日献祭不是只需要取一些她的血就可以吗?”
“是取血，但我可没说只取一些。她的血越多，城儿复活的几率和状态自然就越大越好。”
楚玉流这时才明白，原来他这位宫主母亲从一天始就没打算让毕华婷活着，她是想以别人女儿的命来换回自己女儿的命。
这种歹毒无情的事，楚玉流为夕缈宫也做过不少，可是即便如此，现在他的脊背仍然感到一阵发凉。
原来他之前对毕华婷所说的那句“明日一过，一切都会好起来?”不过都是镜花水月，根本不会存在，也不会发生。
*
“卿城姐姐……”
“玉恒?怎么了?”
毕华婷看到石门被打开，楚玉恒面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离开?”
毕华婷看的出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之前楚玉恒为何不说要带她离开，现在却突然提出。
“玉恒，是出什么事了吗?”
“……”
“宫主……宫主要拿你的命献祭冰莲，要用你以命换命。”
方才冷月娥和楚玉流的谈话，让站在门外的楚玉恒听的清清楚楚。
他在此之前，也是以为只需要献祭时让毕华婷留点血就可以，可现在却是想要她的命。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绝对不可以，他要救她，要带她离开这里。
献……献祭冰莲?
以命换命?
大惊之下的毕华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她怎么可能听到如此荒谬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趁现在天黑，我先把你送出去，详细情况我稍后再讲给你听。”说话间，楚玉恒已经将毕华婷抱了起来。
“可……可是，宫主要是发现我不见了，会怪罪你的……”
“我不管，我只知道在我认识的人里，真心待我好的只有姐姐你一个。”
毕华婷被楚玉恒抱着，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他真的很怕。
在夕缈宫的那一年里，她是真心的将他当亲弟弟对待的，但因为他从小被养成一个悲喜都不露于色的性子，所以她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她现在知道了。
楚玉恒真的将她当亲姐姐来看待，他想保护她。
毕华婷此时感到无比欣慰，不自觉得将头贴在了他那并不宽厚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