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穆雪的营帐中,气氛压抑到能够让任何一个进来的人感到窒息。
毕华婷望着桌子上摆着那杯“鹿血”,始终不发一语。
“大小姐……有什么事不如稍后再说,你先把鹿血喝了。”步飞花怕血离开身体时间过长后会大大减退效用,忍不住低声催促。
“鹿血?到现在你们还骗我,还不肯跟我说实话吗?”
“大小姐,属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那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毕华婷起身大步走到步飞花的面前,他却将手迅速背在了身后。
“属下的手没有什么好看的。”
“给我看看!!”
文穆雪知道此时这里已没自己什么事,便掀开帐帘走了出去,留下一对痴男怨女互相对视着。
毕华婷见步飞花不给自己看,便探身到他身后将他的手拉到前面,刚要去解他的束袖,就听他下意识的“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步飞花只是这轻轻的一声,却让毕华婷瞬间哭成了泪人。
她不敢再多用一丝力,小心翼翼的解开他的束袖,露出包着绷带却还能隐隐看到血迹的手腕,直接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我?!”
“为什么?!!”
……
毕华婷的哭喊声让帐内的步飞花心碎,也让站在帐外的文穆雪低下头,凝起了眉。
看到大小姐哭的泣不成声,步飞花满眼的心疼。
“大小姐,没事的,不过就一天一小杯血,又不是一大盆,属下身子好的很。听话,先把它喝了,不能让属下的血白白浪费了不是?”
步飞花拿过杯子,递到毕华婷的面前,一点一点的喂她喝下。
毕华婷发现飞花拿着杯子的手在微微颤抖着,这让她更是泪如雨下。泪水滴入杯中,和血水混在一起,让今天的味道变得格外的咸和苦涩。
毕华婷强忍着将“鹿血”喝下,因为就像飞花说的那样,她不想让他的血白流。
“从明日起我不会再喝你的血了。”
“那不行,文少爷说了,你需要喝到足月,还差九天,再喝九天就可以了。”
“别说九天,就是只差一天,差一滴,我也不会再喝了。”
“那不可以,若大小姐的暗殇毒没有彻底消除,万一哪天再复发怎么办?”
“可是……”
“好了。”步飞花将大小姐揽入怀中。“为了让属下能安心,为了让属下这些天的血没有白流,再喝九天,好不好?”
飞花……
“答应属下,好不好?”
在飞花温柔的声音里,毕华婷哪怕再想抗拒,到最后也只能妥协,整个人趴在他的怀里用力的点着头。
良久之后,帐内无声。
文穆雪走了进来,看到毕华婷已经睡熟在步飞花的怀里。
“婷儿她……”
“我点了大小姐的昏睡穴。”
步飞花知道若自己不这么做的话,大小姐会一直哭下去,他不想看到她那样,那样让他心疼。
闻言,文穆雪才将说话的声音抬高。
“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现在唯一能帮大小姐做的就是让她的身体恢复健康。”
“可是再这样下去,你终有一天……到时婷儿为你哭的日子还很长。”
步飞花轻抚着怀中人额前的发丝。
“不会。”
“为何?”
“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步飞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文穆雪接过小瓷瓶,当他看到上面写着的两个字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情殇?你哪里来的?”
“那日子夜围剿夕缈宫行宫时,无意间发现的。”
“没有看到暗殇和解药吗?”
步飞花苦苦一笑,摇了摇头。
“子夜已带人将那里仔细搜查了多遍,只有情殇。”
“那你是想……”
“如果我真有那天……”步飞花看着怀中人。“真有那天……大小姐将不会再记得世间还有过步飞花这么一个人。”
步飞花将毕华婷抱起,慢慢的走出了文穆雪的营帐。
不知为何,此时文穆雪竟然有些嫉妒眼前这个为了爱能舍弃一切的男人。
*
随着浩浩荡荡的大耀使团进了奉圣都城,紫宁公主和文穆雪片刻未停的进了宫。
一个以大耀公主身份极力作保,一个拿出柳西峰诸多罪证。
伏羲山庄庄主和傲龙堡堡主顾傲云的罪名被平反,无罪开释,顾家的三位公子也将以无罪之身重返都城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都城。
天牢的大门打开,毕啸天和顾傲云缓缓走了出来。
“父亲?!”
早早等在天牢外的毕华婷叫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一头扑进父亲的怀里。
“婷儿……”
“父亲,你受苦了。”在毕华婷的眼中父亲老了很多,双鬓添了许多银发。
“傻丫头,我苦个什么,不过是在这里面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到是你们……”毕啸天看向站在一边的步飞花和文穆雪。“辛苦你们了。”
“庄主。”步飞花和文穆雪一起行礼。
受冤在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出来的那一刻莫非就是想看到自己的家人,就像现在的毕啸天那样。
可是顾傲云看着老友和小辈相拥而泣,自己眼前却空空如也。
他知道三个儿子也得到赦免应该都还在回都城的路上,可是女儿顾惜惋却也没有来接他,这让他失落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忧。
“婷儿,婉儿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毕华婷从父亲的怀中起来,擦了擦眼泪。
事先准备好的话,此时看到顾伯伯那张也同样饱经风霜的脸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顾傲云看到毕华婷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眼中的光开始波动,就在那一瞬间原本浓黑的两道眉似乎蒙盖上了一层薄霜。
*
顾傲云在毕华婷的搀扶和老友的陪同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踏在青石板的台阶上。
到了台阶的顶端,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门上的那块牌匾,并将那三个字在心底缓缓念出——永福庵。
“空了,午课之后再去打几桶水来。”
“是,师父。”
只是听到那个年轻尼姑简单的那么一句应,只是看了一眼那熟悉的身影,顾傲云便已老泪纵横。
毕华婷和父亲退到山门外,留下顾傲云一人。
“惋……惋儿。”
空了闻声先是身子一顿,接着缓缓转身,看到久未谋面的老父后淡然一笑。
她将双手合十,微行一礼,掌中挂着的一串佛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