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荧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出那句话时,边烨身上直冒冷汗。妖狐直勾勾地看了他许久,才转过头去看一旁的心慧和李英。
“老头,你今天怎么这么紧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身边的这个道士,是谁呢?”他的咬字轻柔,却无端像一柄横在李英喉头的利剑。
“不,钰先生,只是这丫头不太听话,我担心会给您造成麻烦...这位道士是我请来主持婚礼的,也,也顺带吓一吓那些不服管教的村民...”李英擦着头上的汗答道。
心慧适时低下头,一副恭敬的样子:“有些村民蠢笨,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宣扬您的神威。”
这话明显讨好了钰荧,他放肆地大笑着:“自然如此!他们的愿望可都是我满足的,自然要仰仗我的神威!”
“不过,这破村庄里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会说话的人?”钰荧歪着头,眼神中多了几分打量。
他微微抬起手,就在这一瞬,一阵气流忽然袭向心慧!
心慧没有躲闪,被骤然击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不断咳嗽。
李英大惊:“钰先生...这...”
钰荧摸了摸下巴,诧异地说道:“还真没有法力。”
他没有看到的是,他身后的草丛中,芷荧差点就要起身,却被心慧的眼神按了回去。
边烨则是全程懵懂惊恐的样子。
钰荧转身爱抚着边烨的脸,在玩家的视角里,这肯定非常奇怪,因为边烨此时虽化了妆,可是骨骼和脸型都更偏男性。但在钰荧的视角里,他们大概都是二十年前那些nc的容貌。
果不其然,钰荧一边抚摸一边轻叹:“啊,多美的脸,尤其是这双眼睛,真像她...”
她?
然而没等边烨思考,他的脖子忽然一阵剧痛——钰荧的尖爪刺破了他的皮肤。
点点血迹渗出,钰荧一边将白皙皮肤上的一抹红拭去,一边在边烨的耳边轻声问:“你...同你的夫君成房了吧?”
他的气息冰凉,一阵一阵地打在边烨耳边,令他不由得起了寒战。
按照李英先前交代的那样,他假装害怕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现在可是你精魂最旺盛的时候,刚圆房的女子,是上好的养分...”
他说着,将手掌覆到边烨的天灵盖上,边烨感到丝线正缓缓进入他脑中,但得益于转魂术,那些丝线在无形中被导向了女尸。
边烨也没有闲着,做出痛苦到极点的表情,牙关战栗,喉间抖落几声呜咽。
听到边烨的呜咽,钰荧愉悦地咯咯笑着。
傀儡术没多久便结束了,钰荧捧着眼神空洞的边烨,神情餍足,仿佛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珍宝。
他牵起边烨的手,近乎诱哄道:“来,与我回去,我们共赴极乐。”
边烨喉咙一紧,嘶...不能让这家伙走掉啊,必须再拖一点时间。
可是要说些什么?他对眼前这个变态的了解就只有他妹妹...
于是边烨颤声哭泣:“不...不要...”
几乎在他出声的一瞬间,钰荧便大力地扼住了他的喉头,龇着尖牙:“你说什么?”
“哥哥...我还没,同我哥哥告别...”他断断续续地说。
顿时,喉咙的窒息感消失,钰荧通红的双目也在一瞬间恢复正常:“你还有个哥哥?”
这个态度...看来他赌对了。
“我与哥哥,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离开他...我不想结婚,要嫁,也是嫁给...”说到这,边烨咬了咬嘴唇,像是羞耻。
然而钰荧却在一瞬间兴奋起来,他捏住边烨的双臂,状若癫狂:“对!就是如此!兄妹间才是最亲密的人,应该永远在一起!”
“你的哥哥,姓甚名谁?”
“他叫...杨...扬大金。”随便编一个吧。
“好,杨大金,我们这就去找他,带上他一起,你们兄妹二人,共赴极乐...”说着他就要带上边烨凌空,但边烨赶忙拉住了钰荧。
“哎,等等。”
草了,现在怎么办,法阵用的祭品怎么还不来?
就在钰荧等的快要没耐心时,四周忽然响起了唢呐,高亢嘹亮,直冲云霄,瞬间夺走了全场人的注意。
浑厚的男音高声喊道:“李英!你要的牛羊猪到啦!”
在万众瞩目下,墙后走出五人,心悟、心觉一手擒着一羊一猪,柏川则抓了头牛,在他们后面是脸涨得通红,卖力吹着唢呐的清和,他们前头则是边烨刚进游戏时见到的那个“叔父”。
叔父此时完全忽视了钰荧,只是向着李英笑蔼蔼地拱手:“您要的牲口我都给你带来啦,新鲜现宰的牛羊猪。”
钰荧的怒气濒临极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哥。”一道女生突兀地响起。
钰荧瞳孔瞪大,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就在这一瞬,乌压压的锁链顷刻飞向怔愣的钰荧!
是心慧!
他在放松警惕的那一瞬便迅速爬起,催动符咒发起偷袭!
芷荧也在此刻腾跃而起,身后六尾骤然张开。
边烨立刻朝着柏川他们大喊:“趁现在,布置阵法!”
不用他说,柏川早已带着心觉心悟,飞快地把现杀的牲口放入地上显形的法阵中。
这一批牛羊尚还鲜活,对于法阵可算是不小的助力,那遏凶阵散发出耀眼的金光,钰荧的行动瞬间凝滞下来,脚步也有些沉重。
已经看傻眼了的叔父:“啊...这剧目这么逼真啊?”
反应过来的钰荧目眦尽裂,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妹妹,“唰”地一声张开九条狐尾。
那九条尾巴比芷荧的大了不止一倍,颜色也更加洁白无尘,他一伸爪,心慧的锁链便尽数化为齑粉。
即使受到遏凶阵压制,钰荧的实力也实在强悍,只见他猩眸一闪,无数根傀儡丝便凭空出现,像一张渔网,将芷荧困得动弹不得。
她于是立刻幻化成狐形,柔软的身肢灵活地摆动,躲过千丝万缕,向钰荧冲来。
钰荧嗤笑一声:“妹妹,你永远这么单纯。”
接着,他手指一收,做了个收紧的动作,玄丝便立刻向着白狐收束,竟是要将芷荧当即绞杀!
就在此刻,银色刀光溅起,袭向芷荧的傀儡丝便顷刻断裂。
数不清的刀刃割断一根又一根傀儡丝,复又归于心慧手中,他手指翻飞,竟是将先前的锁链化作片片薄如蝉翼的刀刃,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飞舞,犹如盛开的银色佛莲。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割断我的傀儡丝!这股力量...”钰荧周身一震,却立马回过神来,眼露凶狠:“那么,这个呢!?”
只见他衣袍一挥,数十具无皮血尸便从地上幻化而出,咆哮将二人包围!
芷荧先前已经来到了钰荧身侧,见到此景,她立刻召唤出金刚杵,念起法决驱逐这些怪物。
金刚杵的金光大盛,照射到无皮血尸身上,那些本没有痛觉的怪物竟止不住地哀嚎大叫。
虽然边烨很想在战斗中表现表现,但是他们三个玩家都没有法力,想要帮忙也束手无策,只能躲到一旁当观众席。
先前的叔父在看到无皮血尸的那一刻就晕了过去,心觉心悟两个和尚则默默掏出了厚厚一沓符纸,还有宛如考试小抄一般的写着法决的白纸,语速飞快地念着,像没有感情的念咒机器人。
他们每念一张符纸,心慧身旁就出现几柄刀刃,没一会儿,战场上的刀刃已经密密麻麻地飞舞着了。
三人的距离不断拉远,钰荧看着逐渐站到一块的心慧和芷荧,心下不爽更甚。在不断召出血尸的同时,他又狠厉地长啸一声,接着将全身灵力聚集于一点,变换出一道混沌光束。那光束通体邪黑,几点红光若隐若现,好似藏纳了无尽污垢。
若是被这光束扫到,怕是要尸骨无存。
与此同时,血尸不断逼近,将二人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黑红光束的攻击范围内。
心慧与芷荧对视一眼,既然躲不掉,那就接下这招!
芷荧将金刚杵在身前一横,勉强抵挡住那些汹涌袭来的无皮血尸,接着凝神聚力,将法力幻化出一道金黄色光波。心慧的刀片也顺势而上,融于那光束中。
他们二人的法力本就同属于佛门,融合起来自然十分顺畅。
李英躲在草丛中,看着左边黑红的光束与右边金黄光波即将相撞,紧张地捏了一把汗。
清和则戴上盲人墨镜,唇角冷酷地勾起:“放心吧,自古对波左边输。”
已经不想吐槽她玩梗行为的边烨:“你哪顺的墨镜...”
清和顺手又从兜里掏出几副,分给众人:“你们要吗,这光太刺眼,戴上保护眼睛。”
柏川接过戴上,没有一丝犹豫。
眼睛要是被光闪坏了,工作效率会大打折扣的。
趁着他们对波的漫长间隙,边烨问出了从刚才起就很在意的问题:“清和,你怎么吹着唢呐过来?”
清和:“啊这个,比较有气势一点嘛,唢呐一响,闪亮登场。咱们气势上就压对方一头。”
柏川:“你怎么还会吹唢呐?”
清和推了推墨镜:“在歌厅混的,什么乐器都得会一点,除了唢呐,我还会二胡、琵琶、相声、三角铁...”
边烨捂住了她的嘴,及时制止了要开启喋喋不休模式的清和。
不是,他对清和的初印象可是冷艳美人啊!?怎么私底下是个互联网十级冲浪选手兼二次元重度宅女呢!?
他们这边聊着天,战局已经在瞬息间千变万化。
刚刚那场对决中,双方都没有占到优势。钰荧的身上多了几道伤痕,而心慧和芷荧则是嘴角渗出了鲜血。
见全力一击都没能奏效,钰荧血红的双眸如同被怒火点燃,死死地瞪着心慧,咬牙切齿:“我们是兄妹,你要帮着这个和尚对付我?”
芷荧抹去嘴角鲜血:“钰荧,自你叛逃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是捉拿者与叛逃者!”
她缓缓将金刚杵变换成金刚铃:“遏凶阵的效果只会越来越强烈,如今的你已是强弩之末,你没有胜算的。”
看到金刚铃的那一瞬,钰荧便仰天大笑,语调凄凉:“哈哈哈哈,好,好啊,师父将这两件法器都给了你,他从来就不信我...你为了杀我,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多说了!”他一挥衣袖,身影便原地消失了,那些无头血尸也顷刻融化。
芷荧还想追去,却被心慧拉住:“我们还在阵内,追杀他没有意义。”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佛塔最高层,瘫坐在龙凤交椅上的红衣青年忽然吐出一大口黑血,点点血迹落在羊毛地毯上,甚是刺眼。
青年似是被人从美梦中吵醒那般,狠狠地拍在椅子上,手背青筋暴起。
“芷荧...!”
“哥哥,做噩梦了么?”从那黑暗中走出的,是一位曼妙婀娜的女子,而她的容貌身形,居然与芷荧如出一辙!
“芷荧”走到钰荧身前,用手轻轻环抱着他:“谁让你不高兴了,哥哥,我帮你杀了她。”
她的身上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在闻到那阵香时,钰荧便恍惚了一瞬,手指不停摩挲着她的肌肤。
“嗯...”感受到手指的触感,“芷荧”舒服的轻喘一下,正要拉着钰荧继续时,却忽然被他一把推开。
她被粗暴地扔在地上,瑟瑟发抖,而推开她的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阴冷:“别再用这种手段,我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的化形术还有点用。若是再没经过我同意前变成她的样子...”
“你的下场,就和她们一样。”
不用钰荧多说,那女人也知道“她们”是谁。
因为此刻在她身后,数不清的肉身像端坐与莲台上着,它们少女般的脸上,是各式各样的惊恐。
那女人将额头贴近冰冷的地面,嘴里说着求饶的话,眼底却是可怖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