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最后以老太太差点喘不上气来告终,后续就是些闲聊,白芷躲在角落里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午饭时间,她才悄悄混进人群里离开,不过也听明白了二舅舅这些年为何从未归家。
十几年前,二舅舅入仕后在兵部做了个小官,接着就碰上了征北川,平南蛮,期间被指派运送粮草,随大军南北辗转,如今也混到了个五品武官。
如今战事已歇,这才有空回乡探亲,白芷对五品武官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想来应该是个很大的官职了,毕竟赵叔叔这个府尹也不过才六品而已。
离了柳府,白芷满脑子想的都是齐钰,两人在一条街上长大,幼时顽皮的她总是作弄有些木讷的齐钰。
后来齐钰入学,每每回家总还记得给白芷带几块临安的白糕。
赵叔叔知晓了两人的情意,愿意从中撮合,也曾经多次上门说起亲事,奈何齐钰的父亲是十里八乡最顽固的老书生。
考了一辈子的学,败完了祖上的基业,连个秀才都没中,倒是齐钰从小就聪慧非凡,十四岁便过了乡试。
心中想着齐钰,脚下步子都轻快了许多,一会功夫就已经回到了家中,刚进巷子口就闻到一股子肉香。
推开门,只见赵叔叔和爹正坐在院中聊天,石桌上摆了几样下酒的小菜,一旁还支起了炉子。
荀燕挤到白芷身前,仰起头嗅了嗅,小手抹了一把嘴角。
“老爷,这是煮的什么,这么香!”
一句话倒是把赵谦逗的前仰后合,连忙从砂锅里夹起一块肉。
“小燕子,快来!”
闻言,荀燕那一双平日里走路都迈不开步子的小粗腿,如同撞上了轮子,一个闪身就已经跑到了赵谦身旁。
肥肉入口,齿间汁水横流,荀燕扯着笑脸满意的嚼着,白芷也慢慢的走了过来。
“赵叔叔,我这大功臣没来,你们就开吃了?”
赵谦推过一盏酒杯,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壶酒斟满。
“大功臣,来尝尝我这忘忧醉。”
白芷拿起后一饮而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比寻常的酒多了几分花香。
“哪有你这么喝的!”
赵谦看着白芷手里的空杯有些心疼,又抖着手的斟了半杯。
“慢慢品!”
“再品也不过是酒罢了,难不成还能尝出琼浆玉液的味道来。”
白铭也在一旁帮腔。
“就你会品,酒这东西本就是用来喝的,你整天抱在怀来,不知道的以为你藏了哪家寡妇的信物呢!”
几人笑骂间,一番和睦景象,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荀燕小跑着过去,见是一个衙役打扮的,便回头朝着赵谦喊道。
“赵老爷,有人找你。”
赵谦微微皱眉,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揣进怀里后,走过去询问,片刻后爽朗的笑声传来。
“小芷,你有福了!”
眉梢微挑,白芷的胸中此刻如山涧溪水般激荡,急忙开口。
“是齐钰有消息了!”
赵谦轻抚着白芷的头,他是最明白两人情意的,此时也难免有些感慨。
“是啊!齐钰不但高中,而且还是殿试第一名。”
几年的等待在这一刻有了意义,思念也不再像是无根的浮萍般无处依靠。
见白芷双眸微红,赵谦连忙从背后变出一个信封。
“这是齐钰托报信的驿卒带给你的。”
接过信封,白芷连忙回屋关上了门。
“女大不中留啊!”
赵谦斜了一眼白铭,骂道。
“你半夜睡觉最好别偷着乐,叫我知道了,我让人把你吊在梁上打。”
白铭自顾自的喝着酒不理赵谦,荀燕也正吃的开心。突然只听得白芷房内一声响动。
几人转头看去,只见白芷眼角挂泪,手边还不停有鲜血沿着信纸的一角滴落在地上,整个人跟失了魂魄般朝着院中走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几人不知所措,等白芷走到桌边一把从赵谦怀里抢过酒壶,仰头灌下。
见状,赵谦抢也不是,看也心疼,于是朝着荀燕喊道。
“快去请郎中来给你家小姐包扎一下。”
荀燕立马往门外跑去,白铭斜着头看起了白芷拿在手中的信纸,一字一句早已被血水浸红,难以辨认。
看了半天才连成句子。
“几年未见,相思难捱,霖江漠漠千里路,此生终一别,愿你红妆盛春意,愿你.....”
轻声念出这几句话,白铭的嘴角也有些颤抖,赵谦听了拿过信纸也瞧了起来,片刻后重重的一掌连着信纸一同拍在石桌上。
“我真是瞎了眼,原以为这齐钰是个可以让小芷托付终身的良人,却不想到头来是个枉读圣贤书的畜生。”
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白芷的肩安慰道。
“早早的看清了这种人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虽说年少情意最难得,但也得寻对了人不是。”
白芷就这样站着,一壶烈酒入喉,但浇不灭满肚的怨气,手上因打翻胭脂盒留下伤口,这片刻的功夫已经结痂,到底是身体上的伤好的快些。
忽然门外又响起了喧闹的脚步声,白铭以为是荀燕回来了,便抬头看去,却见荀燕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盔甲的兵卒。
白铭嘴里正嚼着肉,看到兵卒后双眸一凝,暗道不好,那满脸胡渣的领头之人几步走到白铭身前,而后半跪在地。
“王爷,皇上口谕,命你立即回宫。”
“王爷?”
“王爷?”
白芷酒劲逐渐上头,这眼前的兵甲说的什么她没听清,只听到一声王爷便向后倒了过去。
赵谦也是一脸的惊讶,手里扶着白芷不好发问,连忙将其抱回了屋里,让荀燕好生照顾,自己则马上走回院中。
“王爷,事态紧急,迟则有变,还请马上启程。”
白铭已经起身,背对着士兵说道。
“明日正午出发!”
“王爷。。。。”
“我说了,明日正午出发!”
那个还跪在地上的人见此,也不好再勉强,倒是身旁的赵谦说话。
“在下钱塘府尹赵谦,诸位舟车劳顿,还请先去驿站休息一夜,明日我送几位。”
说着便把那人扶起了,将他们送出门后,许久才满脸复杂神色的走了回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锅中的炖肉已经烧干,赵谦将砂锅端到一旁,而后坐下,夹了几粒花生米,咬在口中嘎嘣作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铭轻轻叹了一口。
“当年三位皇子争夺皇位的事,你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