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就像院中的冰棱，在南方吹来的春意达到后，化作水滴消逝在午后的暖阳里。
还有些寒意的京城已经从冬天的消沉中醒来，坊间恢复了热闹的景象，流民迁徙的事也正式开始。
这天，荀燕难得想出去走走，白芷也在房中窝了许久，于是便带着荀燕出宫踏青。
两人的马车直直的前往郊外的凌云寺，此地是京城百姓祈福的地方，说是极其的灵验。
刚开春，一路上便看到已经有很多百姓或结伴或独行的往庙里赶去。
古道竹影间青苔满阶，临近山门，无尽的禅意不住的在林中的枯树上发芽，白芷伴着山巅那一口铜钟绵延的佛音，拾级而上。
荀燕步履蹒跚的喘着粗气，白芷脚下倒是轻盈，远远看去，寺门口正有一行人说笑着准备下山。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谁？”
荀燕扶着膝盖还不忘搭茬，见小姐没有回答，便用力抬起头往前看去。
“那不是齐公子吗？”
这片刻功夫，一行人已经走到白芷面前，众人互相望着都觉得惊讶，还是南璃先开口问道。
“齐钰你认识这丫头？”
面色不太好看的齐钰点了点头。
“我的一个同乡，许久没见过了！”
林稚顶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欠身说道。
“他乡遇故知，真是巧了！”
如此尴尬的气氛让白芷不知道如何回答，荀燕在一旁红着脸，也不知道是憋着口气还是先前累着了。
“真巧！”
“是啊！”
“你也来拜香吗？”
“嗯！”
几句话说过，众人互相告别，白芷暗骂了声“晦气”便连忙小跑着往寺里躲去。
才刚走了没几步，就感觉身后有人跟来。
“白芷，等等！”
见是齐钰一个人去而复返，便问道。
“你来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你来京城做什么？”
这瞬间，白芷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几年前那个看一眼都会脸红的少年，如今怎么说起话来，这是般咄咄逼人的模样。
“你变了！”
几息之前，那个还一身的书卷气，嘴角挂着温和笑意的儒雅少年，此刻却黑着一张脸。
“怎么，对我就装不出先前那般笑容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
白芷释然的笑着，嘴角颤动的几分情意，比凌云寺后山的那汪山泉还要苦涩，
“怕我毁了你在那小姐心中的形象？”
这句话直击齐钰的心，半晌他才开口。
“我与你虽是青梅竹马，也曾两情相悦，但这些旧时戏言如今怎能当真？”
“戏言？我空守钱塘两年有余是戏言？那满匣子的情话，也是戏言？”
齐钰被噎的说不出话，挥袖便准备离去，刚走出三步又转头满脸威胁的看向白芷。
“给你一句忠告，我现今仕运如虹，戏言也罢，嫌弃也好，你自己躲起来好好观想，日后若再出现于我眼前，你那赵叔叔的府尹便做到头了。”
白芷平静的听着，原先以为是良缘佳配，谁料到头来却是个攀附权贵的衣冠禽兽，此刻白芷心底竟可怜起了林稚，也不知道她是否有一天也会成为齐钰向上爬的垫脚石。
望着他下山的背影，白芷突然间又觉得好笑，自己以前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思才会看上了这么个人。
“小姐，如果齐公子知道你是公主，他会后悔吗？”
“他早就与我无关了，理他做什么！”
烧了几炷香，又在菩萨面前为大周祈福了几句，没了游玩的心思，白芷拉起荀燕便往山下走去。
刚到山脚，却看到南璃坐在凉亭之中，于是走上前问道。
“等我？”
“你与那齐钰有什么渊源？”
“你们男人怎么也喜欢问这些闲话？”
“好奇罢了！”
看着此时换下巡防黑甲的南璃，白芷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男人，白色衣袍衬着一张坚毅中透着几分忧郁的脸，不像戏文里说的白面郎君，也不像那些武行出身的莽夫，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看什么？”
“瞧着你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与齐钰什么关系！”
“不是说了嘛，同乡而已！”
忽然，南璃一把拉住白芷的手，将她拖拽到身前，俯下身子说道。
“老实交代！”
荀燕见此情景，小粗腿慢慢向后退去，直到退至凉亭外的石碑后头，才探着个小脑袋观察着形势。
第二次与南璃这么近，两人的呼吸在这咫尺间交融，白芷瞪着一双充着血丝的双眸，死死的盯眼前的男人。
南璃眼神瞟向白芷如凝脂般的脖间，那里有一根正在疯狂跳动的经脉。
“你心跳再快些就要蹦出来了！”
“放手！”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南璃越靠越近，眼瞅着就要贴上白芷的红唇，见此情景，往来的百姓都伸手蒙上小孩的双眼，加快步子，匆匆走过。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然后见异思迁，说完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南璃松开了手，白芷立马退后，转身牵起荀燕就走，望着逃离的白芷，南璃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你到底是谁？”
轻声问着，南璃脑中又回想起那日仕霖街上，白芷藏在斗笠下杀伐果断的样子。好奇不断在心中滋生。
回城之后，白芷转道去了临江楼，收回铺子之后，这里的客人多了不少。
在二楼的老位置坐定，白芷又想起了柳彦茹。
“要是表姐再来给我送点钱就好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的大周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正想着，却听到有几个女子闲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转头看见来人，白芷忽然大喜，当真是菩萨显灵，柳彦茹和二伯父家的那位表姐以及几位公子正结伴上楼。
于是立马低下头，从腰间的布包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了荀燕，悄悄说道。
“你拿着令牌去找掌柜，让他这么做.....”
荀燕小小的身子躲着众人的目光迅速走下楼去，片刻后就见一个中年人领着几个小厮上来。
“诸位客官好福气，小的是此处掌柜王昱，我临江楼近日酿出了一坛美酒，此酒用料极其珍贵，更是选取了漠北清甜无比的葡萄，以及北川千里冰原下的雪水，历经三年洞藏，今日开坛售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