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心里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呀？怎么跟着知府大人一起来了，你是他的家人吗？”
这少年自然就是福王蒋瀚容，蒋瀚容摇摇头，略一沉思，又恢复了他的面瘫样子：“你叫我周容好了，我不是知府大人的家人，小丫头别乱打听了。”
行吧，没法打听八卦了，小暖立刻蔫了，蒋瀚容觉得好笑，于是主动开始没话找话：“记得上次你说你二哥在读书，他是打算参加科举吗？”
“是呢，”小暖点头：“我二哥说了，这个月就要去县里参加县试了。”
蒋瀚容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你二哥多大了？”
“十五了。”小暖答道。
蒋瀚容思忖了一下道：“你二哥开蒙的有些晚，可以更早去参试。”
小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少爷，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种有钱人一样吗？我们全家上下十二口人勒紧裤腰带也只能供得起我二哥一人念书，我也想学识字，可惜书院不收女学生，我认得字都还是二哥教我的。”
蒋瀚容闻言有些惊讶，然后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小暖说道：“对不住，确实是我没有考虑过其他人家里的情况，读书一事确实开销太大，很多人家负担不起。”
然后又带了点好奇道：“历朝历代我从未听说有书院收女学生，一般的大户人家会请女先生单独来家中教自家小姐琴棋书画，学书院念的书倒还从未听说过，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小暖看着蒋瀚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世人常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认为这世上女子不可理喻，不如男子，但鲜有人知道这句话原话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孔子他老人家的本意是君王要管理好国、家，务必注意防范和驾驭身边的恃宠者与小人，却被世人误解后扣了一个大帽子在女子身上。”
“要我说，只有无能的男子才会惧怕女子强过他，如果换我治世，我会让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去书院进学，可以科考，可以入朝为官为宰，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不再拘泥于后院这一亩三分地。”
蒋瀚容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小暖，突然想到前两日晚上潜入魏府的探子来报，说魏二公子欲对一个丫鬟行不轨之事，被来府上帮厨的一个姓霍的小姑娘救下来，并且两人还夜谈了一些“不为人妾”的话。
心道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大胆心细，与众不同，于是有些出神，半晌没有说话。小暖见状有些心虚，又慌忙找补：“当然了，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应该很难做到吧，你就当我是说梦话吧。”
蒋瀚容的眼神复杂地看着小暖问道：“这些都是你二哥教你的吗？”小暖心里一颤，生怕给二哥找麻烦，于是赶紧摇摇头：“这是二哥教的我论语，这些想法是我自己的，和二哥无关。”
难得能聊一聊除去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小事之外的事情，小暖其实还蛮有兴趣的，在村里天天研究怎么卖菜怎么赚钱，搞得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受过高等现代教育的大学生了。
看看蒋瀚容的神色，觉得他只是震惊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表现出来反对的意思，继续说道：“不说女子的事，单说读书人的事，我觉得朝廷有一点还可以继续做，做得更好。”
蒋瀚容没想到乡野间还能有个小丫头和自己探讨读书人的事儿，也是赶紧饶有兴趣，便问道：“你说吧，还有什么事你觉得朝廷可以做得更好？”
小暖想到之前和霍衍胜讨论过的改进活字印刷术，便对蒋瀚容细细地讲了一遍，然后说道：“这做胶泥版的活字不规整，排版印刷可能比较麻烦，最好是做成规整的铜铅的字模，只是做铜铅的成本太高了，怕只有朝廷能够做到。”
“只要做好活字字模，朝廷就可以大量快速地印刷很多很多书，能把书的成本降下来，让更多的百姓负担起买书、读书，这样才能开启民智，让百姓懂道理，不再愚昧。”
蒋瀚容听到小暖讲活字印刷的时候手微微发抖，满脸是压制不住的兴奋之意，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些都是你和你二哥想出来的？”
小暖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当然了，我早说了，我二哥可聪明了。”
“你二哥叫什么？”蒋瀚容心想道，这小丫头的二哥确实有些见地，知道他名字后看看他后面县试、府试的成绩如何，如果能进到乡试中了举，也可以多关注关注，不可让这等才子埋没了。
小暖颇为自豪地一挺胸膛：“我二哥名叫霍衍胜。”
蒋瀚容听后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小暖：“你二哥名叫‘衍胜’？是哪两个字？他今年多大了？”
小暖觉得莫名其妙，老老实实地把字告诉了蒋瀚容，又说道：“我二哥应该有十五岁了，这是怎么了？”
蒋瀚容搓搓手，眉头一会儿皱起来，一会儿舒展开来，对小暖说道：“没事，只是听到你二哥的名字，发现他的名字和我一个老朋友很像，有些激动罢了。”
小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跟个傻子似的，奇奇怪怪的。蒋瀚容也知道自己刚刚反应有点引人注目，便开始埋头吃饭，连连夸奖魏府的饭菜好吃，不再说别的。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冯知县等人都喝了不少酒，都醉醺醺的，魏老夫人怕他们回县里的路上不方便，就安排了客房先让他们去休息，蒋瀚容对小暖道了声告辞后，岑大人也带着那少年一起走了。
小暖等一众人都走后，趁机要辞别魏老夫人，魏老夫人今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拉着小暖的手道：“多亏了你的佛跳墙，瞧这顿饭大家吃的都挺满意。”
小暖笑道：“都是老夫人的海货好，便宜了我，搞得大家还以为是我厨艺好呢。”
魏老夫人叫来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又拿了一个红封递给小暖：“丫头拿着吧，这几日我知道你在大厨房帮了不少忙，后面几个官家夫人也喊你去府上做这佛跳墙，你尽可以去，只是要多做事，少说话。”魏老夫人提点道
小暖点点头，谢过老夫人的提醒，也没有矫情，略一推辞就把红封收下了，确实这几日自己在大厨房出工出力，拿这红封是理所应当的，之后便辞别了老夫人，打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