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外面下了一夜大雨。
江岫白来找她时,雨势已经渐缓。
随从把油纸伞搁在廊下,为他仔细整理衣摆,直到衣着周正整洁才走进来。
“公主。”
“嗯。”
温窈慵懒地半眯着双眼,像猫咪般软绵绵地趴在被褥上,蜷缩成一团。
他走上前,掀开薄纱。
少女未施粉黛的精致脸庞,如同艳妖。
她笑着将白皙的手伸了过来,他顺手握住,轻柔地将她从床上拖起来。
“公主怎么这样懒。”
江岫白轻叹,语气里带着满足和宠溺。
温窈倨傲地抬眸睨他,不说话。
“今天要做什么?”他轻声道。
“不知道。”
她下雨天不爱出门。
因为讨厌踩水坑,溅起的污水会弄脏衣服,干什么都不方便。
江岫白眉眼含笑,“那今天,岫白陪公主好不好?”
温窈看着他,挑眉问道。
“扭胯舞练好了吗?”
左右就那一个动作重复,也不难。
他脸上蔓延起艳丽的薄红,却面不改色地温柔道。
“公主想看,自然练好了。”
“穿紧身一点的上衣跳给我看,嗯?”
她笑吟吟地用手背缓慢摩挲着他红成一片的脸庞,宛如玉石般光滑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烫。
他垂眸,脸上的红霞潋滟诱人。
“好。”
温窈没有梳妆,反正今天也不准备出去。
至于裴鄞,凡事不能太按照计划。
人的心思在起起伏伏,让他对今天即将发生的事充满忐忑,反而落空一场,才能侵扰他的思绪更久,让他想自己的时间越长。
她坐下开始用早膳,江岫白坐在旁边给她盛肉沫面片汤。
“公主以后想不想去齐国?”
“我为什么要去齐国。”
他轻笑,将手里的汤放在她面前。
“您闻到风中的味道了吗?”
他声线本就低沉磁性。
此时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状似无意地轻声感叹,“山雨欲来风满楼。”
外面的乌云似乎在应昭他的话,响起滚滚闷雷,震耳欲聋。
温窈看着他。
一种紧迫感不由漫上心头。
“发生什么了?”
“北方游牧部落联合攻打嘉陵关,雒水最近也频频异动,聚集大量的起义军要推翻皇上。”
江岫白见她唇上吃白肉留下的油润,好像一层蜜釉,眼神微暗地拿起帕子,轻柔地帮她擦拭干净。
“不过公主不用害怕。”
“岫白会永远保护公主,不会让您受到一点伤害。”
对于他的话,温窈不置可否。
“为何京中没有消息?”她问道。
“不是没有消息。”
他轻叹,“是有人刻意弱化了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边境时常被那些游牧部落骚扰,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起义军,哪年没有呢?”
“不都好好地被镇压下去,安然无恙到了现在。”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去齐国?”
温窈看着他的眼睛,带着审视和狐疑。
江岫白受不了这个。
他慢慢地跪在地上,以弱势者的姿态仰视着她,想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永远和她站在一起。
他乖顺地趴在她的膝盖上,眼眸里温柔缱绻的光好像要溺死人,“公主。”
“岫白只是担心,您会受到波及。”
“对于岫白来说,您是岫白想要藏起来的无价之宝,岫白自然不希望您受到一点伤害。”
“哪怕吓着您,都会让我心疼。”
江岫白真的很懂怎么和徐娇相处。
对于强势的女子,这招很好用。
虽然温窈慕强,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对这套温柔小意也很受用。
“放心吧,徐国不会出事的。”
温窈淡淡地道,“我也不会出事的。”
小说背景里,裴鄞最后可是官至内阁首辅,徐娇也是最后才死的。
她进入任务这些天连门都没出过,不可能产生这么大的蝴蝶效应直接让徐国灭国。所以小说里,也肯定有这段剧情安然度过了。
“不过,我很高兴你这么担心我。”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
江岫白看着她,眼中的迷恋一点点涌动溢出,慢慢蔓延到了巅峰,不可抑制地将她的手轻轻捉住,带着她抚摸上自己的脸颊。
感受着她温软香甜的手心,他抿唇轻叹,“要是公主永远把手放在岫白头顶,就好了。”
温窈任由他握着,支着头看他。
眼前的男子情意如此炽热,没有谁会怀疑他的感情深厚。
可他的好感度,却仅仅只有2。
太奇怪了。
“岫白,跳舞吧。”
“公主现在就看吗?”
“嗯。”
她挣脱他的掌握,沿着他精致优雅的下颌线,抚摸上他的下巴。
如同哄猫咪般轻轻挠了挠,“去吧。”
“换衣服跳给我看。”
说完,她抽离了自己的手。
江岫白抿唇微笑,慢慢站了起来。
“那公主等我。”
“好。”
他走出门,随从为他撑伞。
他的面色又恢复了一派温润如玉,背影带着矜贵优雅的淡然气质。
与在她面前截然不同的,疏离漠然。
温窈见他离开,慢慢走到窗边。
池塘如沸水般翻涌,里面的鱼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荷叶被打的娇颤微微。
她的思绪也杂糅在这场雨中,变得混沌不堪。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温窈看着屋檐滴答的雨水,轻声呢喃。
院子里一片安宁祥和。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和雨声。
“公主在说什么。”
嘈杂的雨声中,她忽然听见醇厚清冷的声音。
抬起头,一白衣男子正撑着伞遥遥看她,伞下露出的容颜恍然若俊美的天上神仙,飘逸清隽,淡雅清冷。
他慢慢走过来,也站在窗户前。
两人仿佛闲谈般的姿态,他收伞倚靠在墙上。
“殿下在发呆?”
“嗯哼。”
温窈抬眼看着他,“裴郎自己送上门来了。”
裴鄞看着眼前笑得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抿唇轻声道,“听说公主给裴家送了银两?”
“不是我送的。”
对于这个,她倒没必要邀功,“是江岫白。”
“江公子是个好人。”他颔首。
温窈轻笑着看他,漫不经心地道,“他们都把你卖了。”
“你居然还真想给他们送银两。”
裴鄞见她这样,漆黑的眸子里带了些浅淡笑意。
“公主说微臣心性不佳,微臣要嫌公主实在愚笨了。”
?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
“微臣选择考学入仕,既不能为家中贴补,还要靠他们一路帮衬。”
“兄长愿意为微臣卖掉家中田地,嫂嫂更是知书达理从未阻拦,微臣无法反抗的,他们更无法反抗。”
“但他们心中难过定不比微臣少。”
裴鄞轻声道,“如公主所说。”
“万般求存下,他们能拿到这笔钱,也算是微臣回报一二了。”
温窈看着他。
风光霁月,朗朗清风。
这人可真是,有点合她口味了。
“所以说,人不能单判善恶。”
“裴郎也不能因为我过去的劣迹,去否定我的……”
人品?
算了,徐娇杀人放火的事还真干了不少。
“现在。”
她默默憋出这两个字。
裴鄞看着她,也想起了传闻里长乐公主干得那些混账事。
可百姓口口相传的那人,在眼前少女身上竟找不出一点影子。
她狡黠,娇媚,明艳。
几乎是世间所有美好的集合体。虽然的确不成体统,但也没有那么坏。
“所以呢?”
“所以。”
温窈笑眯眯地看着他。
“反正裴郎你也没有心仪的女子。”
“不如放下成见,多了解我一点。说不定你会喜欢我呢?”
他抿唇,没有正面回答。
“公主昨天不是说,看微臣的表现让微臣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