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尚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馎饦汤,一边笑眯眯道:“曹县令也在啊,要不要来尝尝啊。说实在的,胡饼趁着馎饦汤真是人间美味啊。”
曹安意心中惊惧,自然顾不上搭理于尚在那边自说自话。
实际上,于尚心里也是复杂。
想着李君羡先前判断,曹利群可能跑,于是吩咐自己在这等着。
他在心中感慨,也许这就是李君羡成了宿卫皇宫的将军啊。
人跟人的脑子没法比啊。
比如这站在自己面前这脸上木然的曹利群。
还不知道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
曹安意平静道:“于将军不在右卫,专门跑在我府门做什么?”
“哈哈,曹县令,没看出吗?整个长安我实在找不出最好喝的馎饦汤了。”
曹安意看见对方嬉皮笑脸,单刀直入,“于将军,若是当做没看见,我必有重谢!”
于尚呵呵道:“曹县令,本将军在街上巡逻,恰好看见曹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打伤良民,本将军向来在眼中揉不得任何沙子!”
曹安意气喘如牛,朝着门房道,“你!刘学民何在?把他给我找来!”
“曹县令,本将军好事做到底,刘捕快不分青红皂白在街上持刀伤人,已经被本将军拿下!”
曹安意闻言,正是一怔,“利群,回屋待着,既然这件事很大,那谁都别想好过!”
曹安意咬牙切齿道:“于将军,曹某应该能出去吧?”
“自然,本将军无权干涉!”
“哼!”曹安意一甩袖子牵着驴,出门去了。
“将军,任由他走?”禁军小心问道。
“无妨,他是朝廷命官,不能硬拦,拦住曹利群,卖李君羡一个面子、秦府一个面子,已经到了顶点,剩下就看这小神医能不能撑住这些大佬们的反击了?”
于尚继续就着胡饼,一口一口将汤喝完。
然后心满意足,打了个嗝。
曹安意气冲冲离开,骑着毛驴在半路上想,利群走不了。
捕快都被禁军拿下。
我手下根本没有可用之人了。
利群被扣,他在西市用迷药将人药晕,然后拖到私牢殴打那人。
事情越来越不利了。
此时尚有时间,我必须将这些不利的事情抹掉。
人手?
然后,曹安意吐出一口浊气,发狠道:“魏征,不能平时你儿子只负责玩乐,现在出了事情,平白让我儿子独自承担吧!”
说完,一拍毛驴屁股,毛驴吃痛,嘶叫着朝着魏征府邸闯了过去。
谏议大夫府邸。
魏叔玉厢房。
那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缠绕在魏叔玉耳边,你会连累魏大夫的。
魏叔玉坐立不安,虽然这整件事都是曹利群动手的。
可是他想着曹利群的混账,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出现。
“阿郎回来了。”院落里面的人对着刚下朝的魏征说道。
魏叔玉听到这,赶紧起身,小跑着到魏征面前,“爹,我有一些紧要的事情。”
魏征纳闷看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道:“我也有事,虽说我是太子的先生,为了避嫌,你和太子走得太近了吧!”
魏叔玉听到这话,原本还想要辩解一番,但是瞅了瞅魏征的脸色,终究不敢撒谎,“是……”
“今日朝会,两县的干旱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很多百姓都没了吃食,陛下正在考虑如何赈灾,若无事,我也要好好考虑这件事。”
魏征挥挥手,轻抿一口茶,用茶杯将上面的浮沫刮往一边。
扑通!
魏叔玉结结实实跪在地上,颤抖道:“爹,我犯了大错了啊。”
魏征一个激灵,差点烫了舌头,“什么事?”
“我和曹利群在西市被人纵马撞飞,我倒是没事,曹利群受了伤,要寻那人晦气,谁成想,那人竟是不好惹!”
魏征一怔,将茶杯放下,“不好惹,要说不好惹的人物,现在长安城中就一个人是炙手可热。”
魏叔玉看向魏征的眼神,小声道:“正是……揭了皇榜的小子!”
“什么?是他?”
魏征差点跳起来,他在皇宫屡屡处到下风,没想到自家儿子也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魏征严肃起来,“快!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和我说清楚!不能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依照陛下现在对这小子的心态,搞不好咱家也在这上面吃了大亏!”
魏叔玉看到魏征严肃的神情,也是心里慌张,他本以为不过是踩了狗屎运救了陛下的市井贱民,可现在看,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这次可能真的出事了。
他结结巴巴将此事的全部说了出来。
魏征皱着眉头,“这么说,是曹利群耍无赖,还打伤那掌柜,那小子正义心作祟,撞伤了曹利群。”
“曹利群打不过这小子,用迷药将他抓住,然后李君羡过来将他救走!”
魏叔玉点头道:“是!就是这样!那小子非说马儿受惊,不受他控制!”
魏征沉吟道:“现在我要将这些话说给你听,你要完完本本全部记下来,这样,咱家才能从这件乱七八糟的事情抽出来,听懂了吗?”
魏叔玉看着父亲郑重的模样,心下一慌,“是。”
“记着,这件事情,是太子提出的,曹利群决定的,曹利群掏银子的,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
魏叔玉脸色一变,“爹,把这件事推给太子?这、这胆子太大了吧?何况太子虽然有这个想法,倒是不曾和我说过!”
“蠢材!”
魏征怒道,“依照陛下现在对那小子的看中,若非那小子武艺不错,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陛下现在估计知道了,等到明日朝会,别说区区一个纨绔子弟,就连曹安意,陛下恐怕也要狠狠在他身上刮掉一层皮。”
“还有眼下,正是两县闹饥荒的时候,陛下铁了心要查,我就不信曹安意的屁股底下真的那么干净?折了一个县令,救济一下难民有何不可?”
“还有你是傻子吗?太子原本就在两县探访百姓干旱的情况,为什么快马将太子叫回来,还立下遗诏!”
魏叔玉看着愤怒的父亲,呆呆听着,最后道:“这么说,陛下差点就……”
“没错,若非这小子一身古怪医术,陛下能活过来吗?眼下这小子正是得了圣眷的时候,谁都得避其锋芒!”
“若是不这样说,陛下发了狠,不顾朝堂反对,非要杀了曹利群,谁能拿他怎么办?”
魏叔玉颤声道:“不可能吧?陛下怎么会这么鲁莽?非要杀掉一名朝堂大员的独子,而且这曹安意还和世家大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最坏的打算,傻儿子,不妨想一想,若是曹利群都被砍杀了,你的下场会如何?”
听完这一句话,魏叔玉浑身肌肉颤抖,心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