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魏征双眼通红坐在大厅椅子上,望着大门看了一夜。
他看了一眼身边不远处的小火炉,足足沏了五杯茶,上了七次茅房。
随后朝着房间帘子,后面随意看了一眼。
魏征强打精神,听了不远处梆子的声音。
“坊门开了!”
旁边陪同的,同样是疲惫不堪的管家。
难道这三大世家,真的没有想法?
难道非要和这五大世家全面撕破脸?
这是下策。
他是不相信三大世家真的甘心,几代人的努力被另外两家给一点点蚕食?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阿郎,趁着到早朝还有一点时间,回房眯一会儿吧。”
魏征脸色难看道:“不行,我相信,会有人来的,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管家叹了一口气,“哎,阿郎,本来昨天陛下已经说了,可以尽快找他们谈谈,是你非要坚持。”
魏征确是严肃道:“游叔,那不一样。
“我还是想将主动权卧到朝廷这边。
“眼下两县的百姓生活艰难,还是能薅一把这帮人的羊毛就薅一把。
“若是我去找他们,想必事情最后能谈成,确是少了东西。
“这少了的东西对那帮世家算不得什么,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两县的百姓。”
管家又是一叹,“阿郎悲天悯人,怪不得被陛下称作直臣!”
魏征听到了,展露笑容,仿佛刚才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嘭嘭嘭!”
兽环重重击打在厚重的铁质大门上。
魏征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一笑,“来了,游叔看茶。”
卢高歌直到进去魏征府邸,才是真的将心放了下来。
天可怜见。
少年时期的时不算。
如今他已经三十余岁的年纪,纨绔了二十几年的时光,迫不得已才接手家族的事情。
搁在以往,这些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逼急了自己,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罢了。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自从父亲生病,不再管理家族的事情,在自己府邸旁边一直有可疑人在游逛。
现在做的事情。
万一被李、崔二人发现,自己下场可想而知。
“魏大夫,晚辈今日特来拜会。”
卢高歌做足了姿态,朝着魏征拱手而笑。
“贤侄,不用客气,快来尝尝刚刚泡好的茶。”
刚刚在火炉上端下来的茶水,整整好倒了两杯。
大部分茶叶都沉在杯底,只有一小部分还是漂浮在茶水上,浓浓茶香很快萦绕在两人鼻尖。
虽然魏征极力掩饰自己疲惫,卢高歌还是发现在小火炉火苗正旺,以及魏征身上穿着还是昨日衣裳,根本没换。
这是在一直在等自己。
卢高歌悚然而惊,借着低头喝茶的机会,想着接下来的对话。
这是皇帝已经有了对策?
越想越觉得现在这个决定是对的。
魏征呵呵一笑,倒是没有掩饰,直接道:“贤侄现在的处境,老夫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就像现在老夫与贤侄现在喝茶,大部分茶叶陈在下面,只有一少部分还是一直在上面飘着。”
卢高歌听到这话,差点将茶水喷了出去,最后也是不断咳嗽。
“咳咳咳……”
魏征瞟了他一眼,“贤侄不用着急,若是喜欢,走的时候,老夫让游叔给你带一点回去。”
卢高歌取出手帕,擦了擦嘴巴,“晚辈喝得急了些……”
魏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色依旧黑压压的。
真是黎明前的黑暗,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贤侄,老夫愿意帮卢家一把。
“若是可以,其他两家倒可以捎带着解决。
“就看看贤侄有没有这个诚意与胆色了。”
他顿了顿,给出了卢高歌思考的时间。
“晚辈,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晚辈也就直接说了,不敢耽误魏大夫上朝。
“不知道陛下希望,五大世家能够出多少灾银救济两县百姓?”
魏征看了他一眼。
他也在心里面嘀咕。
这件事。
陛下的底线在那里放着。
若是可能的话,他是肯定愿意将这个数字继续扩大一些的。
他哈哈一笑,反问道:“贤侄不用管其他世家的数字,只管告诉老夫心里的电线究竟是多少。
“这个数字可以商量啊,反正现在没有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老狐狸。
卢高歌恨恨骂了他一句。
实际上,卢高歌也是心里面忐忑。
他没和皇帝打过交道。
只从一些长安碎嘴的腐儒酸人口中听说过,这人心性狠辣,做事果决,弑兄囚父。
若一旦惹恼了他,做事情绝对不计后果。
他决定先莽一波。
看着魏征如此笃定的心态,莫非皇帝真的有了计策?
一举伤了五大世家的根基?
他大着胆子猜一猜,“额……其他几家态度晚辈不知道、
“晚辈自家知道自家的事。
“自从家父身体不适,家族的事情全压在晚辈的头上。
“晚辈思来想去,只能出这个叔。”
说完,他伸出一根手指,惴惴不安看向魏征。
一百万贯,怎么样?
比先前的一万翻了无数倍,陛下应该能满意吧?
魏征看到卢高歌伸出手指,也是陡然间一惊。
这帮孙子。
我上门要的时候,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拿一万贯,将我给打发了。
现在刀架在脖子上了,直接涨到一百万贯?
他毕竟在宦海浮沉多年,很快将自己眼中的错愕掩饰了过去。
“叮当!”
声音来自帘子后面,好像是茶杯触碰的声音。
卢高歌去望了一眼,满是疑惑。
魏征呵呵一笑,“没事的,老夫养了一只猫。”
“贤侄,这一百万贯,额,还是少了点。
“你知道的,两县大约百万以上人口,不光是要解决他们的口粮,还有春季作物播种等一系列需要花费的地方。”
卢高歌暗恨,这老家伙真是太狠了。
一百万贯,是目前家族生意能够拿出来的最大现银。
再多就要转卖房产、田地了,不划算。
卢高歌苦笑,“魏大夫,一百万贯是晚辈能做出的最大决定。”
“再多,真的要让家族伤筋动骨了。”
挺好,要的就是你们这帮只进不出的貔貅伤筋动骨。
魏征轻笑,“贤侄,那老夫就做出一个让步,再加五十万贯,这是最后的底线。”
卢高歌蹙眉,太多了。
况且先前来的时候,自己与父亲还有二弟、三弟商量的就是一百万贯,这下怎么办?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持。
“贤侄啊,不要怪老夫没提醒你啊。
“现在还是这个价格,咱们做出一个契约。
“老夫知道郑、王两家和你叫好,你要是觉得合适,可以将这另外两家一起答应。
“若是出了这个门,这数字可能还要往上翻一番。”
卢高歌愕然,还要往上翻?
最后,看着天色渐亮,他重重一拍大腿,“好!”
魏征哈哈大笑,“皆大欢喜。”
卢高歌告辞一声,“晚辈这就签下契约,回去与两兄弟商议。”
“好,游叔,将茶叶给贤侄带上些。”
卢高歌谢过一声,准备踏出大门的那一刻。
魏征突然想了一件事情,大喊。
“贤侄,先前的一万贯不算计在内!”
卢高歌差点跌在地上,好半晌才站起来,慌里慌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