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睿回到大殿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皇帝正在安抚各位大臣,尤其是丞相的尸身,他叫人好好收拾了,到时候好风光大葬。
沈睿单手提枪,走上殿前,直接让人抬上甄应嘉的尸首,“皇上,贼首甄应嘉已经伏诛。”
“好,睿儿,干得好,你的这些儿郎们,也个个都是好样的,朕一定有重赏!”皇帝看着跪在大殿下的忠勇亲王,和摆在那儿的甄应嘉的尸首,心中汹涌的是十几年压抑在心里的快意。
二哥,嫂嫂,你们的仇,终于得报了!
站在角落里的少年们,尤其是沈芝,听见皇帝夸奖他们,个个开心的不行。虽然他们多多少少的都受了伤,但是他们终于证明了自己,也让沈睿兑现了和沈安的约定。
众文臣看见沈睿长枪上的红缨,还挂着暗红的血,无不胆寒,心中怒骂自己有眼无珠,怎么不想想,沈安是什么人,年少就在战场搏功名,硬生生拿血汗给自己铺了一条青云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是个文人!
可是他前些日子考得功名,也做不得假啊!难道此子天生就是麒麟儿?
武将们可就没这么多想法了,他们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沈将军后继有人了!
沈睿的现在暂时还走不到别人的脑子里去,他在想后面那个抱着丹书铁券的奉圣夫人该怎么办?不能打、不能杀,还得供着,沈睿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父亲,沉默的走到一边,这种世纪难题,当然要皇帝来解决!
然而,刚一走到沈安身边,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沈安的气息很不稳。这几乎是不会出现的情况,他投去关心的目光,却没有得到有效回应。
沈芝靠过来,小声的说:“将军刚才和甄家的那几个暗卫纠缠时,不注意被对方用毒粉暗算,挨了两掌,恐怕伤的不轻···”沈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安一眼给瞪了回去!
“爹?”沈睿不太愿意相信沈芝的话,因此向沈安求证。
“无妨!”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吗?看来甄家重金养着的高手,的确有点门道,居然能让沈安这么狼狈。
沈睿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奉圣夫人的哭喊声给打断了。这个八十多高龄的妇人,出现的一瞬间就夺走了场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不为其他,只为她手上捧着的明黄色物体。
皇帝看见这玩意儿就头疼,当年爷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一个奶妈子发丹书铁券,他现在去哭皇陵还来得及吗?
“皇上,老身的孙儿惨死在沈家小儿的手上,恳请皇上为甄家做主啊!”老夫人来了以后,一不提忠勇亲王叛乱,二不提甄应嘉犯上,就只哭她惨死的大孙儿,你说她到底是糊不糊涂呢?
或许正是丹书铁券在手,给了奉圣夫人莫大的底气,认为就算甄家作下逼宫逆反的大罪,也能被皇帝轻轻放下,又或许是太上皇几十年的宽宥,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皇上,沈家小儿胆敢在宫门前诛杀大臣,其心可诛,恳请圣上将他立刻处死,以证国法。”
周围的大臣们都默默的离她更远,那些和甄家有勾结的,则是退的更远了,大家都好像看疯子一样看她。
“奉圣夫人说的没错,的确应该以国法论罪,明正典刑!”皇帝突然笑了起来,“甄家拥兵自重,企图逼宫造反,实属罪在不赦。来人,下旨,甄家直系,全部斩首示众,三族以内,男丁尽数斩首,女子充入教坊,所有财产罚没国库。奉圣夫人年老体弱,不予加罪,回乡颐养天年吧!”
奉圣夫人如遭雷劈,立在当场,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居然对丹书铁券视若无睹,三两句话就让甄家上下丢了性命。
“圣上,老身得蒙先帝恩典,赏赐丹书铁券,你不能···”
“甄家得先帝恩典,却不思忠君报国,辜负了先帝爷一片苦心,实在罪该万死。然,丹书铁券毕竟是先帝爷赏赐,就让先帝再最后恩泽甄家一次,朕饶甄家一个男丁的性命,也算是法外开恩,为甄家留下一条血脉。”
“圣上···”奉圣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捧着的丹书铁券没有救下甄家。各位大臣也都惊慌不已,这可能是皇帝登基以来,最大的处罚了,阖族处斩,还罚没了三族。
“夫人,还是想一想该留下哪个男子的性命吧!”皇上示下左右,“扶夫人回府,好生安置!”
宫变之后,太上皇被抬回大明宫,大人们也都接到自家的女眷,回去压惊了。宫人们则开始擦洗地上的血迹,刚才的一切都被一盆盆清水泼去了印迹。
勤政殿。
皇帝开心的在大殿中走来走去,一下子让戴权去拿自己给人记下的小本本,一下子让宫女去端冷茶,他要冷静一下。
“舅舅,您这样也太冒险了些,还不如让人易容成你的样子,往那儿一坐,反正他们又认不出来!”沈睿也喝了一口冷茶压压惊。
“你知道什么,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皇帝心满意足的拿着小本本翻阅,顺便在心里盘算这些大臣该怎么治罪,又该派谁来顶替他们。
沈睿:“···”他有点想知道,那个小本本上有没有自己的大名!
“睿儿啊,你这次平乱有功,说吧,想要什么?”皇帝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
“舅舅,我想要老婆!”
“(⊙o⊙)···”皇帝傻眼了,“睿儿这是看上了哪家的大家闺秀了?”还向沈安疯狂挤眼睛,想让他给点儿提示。
沈安专心的研究手上的茶杯,哪有空管他啊!
“回舅舅的话,我喜欢···喜欢林大人家的千金!”沈睿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看着皇上。
“林家···”皇帝使劲回想,这也没有哪个林家的千金和沈睿匹配啊,就吏部侍郎家的小孙女,今年三岁,难道···
“舅舅,就是今年刚刚从巡盐御史卸任的林如海,林大人家的千金。”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不好了,“怎么是他家啊!”老大的不乐意!
“舅舅,你觉得他家不好吗?”
“好个屁啊!”皇帝激动的唾沫横飞,“那个林如海,连个娘子都没有,亲族寡淡,你说说有什么好?还有啊,他那么多年都没有生个儿子,说不定就有什么毛病呢,万一他闺女也有,那你连个嫡子都没有,不就绝后了?”
“···”这皇帝想的还挺远,“舅舅,反正我就喜欢林妹妹一个人,要是娶不成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别人了!”
“哦···这么说,你们早就定情了?”好啊,还敢私相授受!
人呢,就是这样的,自己家的孩子就永远都是好的,要是有不好,那就是别人家孩子带坏的。所以皇帝就想,这林家女到底是什么妖精,把沈睿给迷的五迷三道的,不如···
“不是的舅舅,林妹妹今年才十二岁,我···反正,爹爹答应我,明年我若是能高中,就去林家提亲!”沈睿毫不犹豫就把沈安给卖了!
“考状元,才提亲!”沈安语气凉凉的补刀。
皇帝摸着小胡须,脸上笑眯眯的表示:很好,明年没有状元!
沈睿和沈安出宫的时候,天上飘飘扬扬的下着雪,给上京蒙上了一层白纱,掩盖了不知多少的黑暗与暗流。父子二人的脚印一前一后,从宫门处延伸,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