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九闻言一愣,也顺着林清月的目光抬头看去。
那临街的雅座里,不是林弎川又是谁?
“确实是三公子。姑娘,要不要我去叫一声三公子?”
“不必!”林清月心里升起一个猜想,却不敢相信。
她一肚子怒气,看也不看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直接冲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
“大姐姐?”
见自家姐姐突然出现,三弟有些惊讶。
但是看着大姐姐一脸怒气的样子,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一瞬,随即低声说道,
“此处人多眼杂,大姐姐若是有话,我们回小宅院那边再讲吧。”
林清月深吸了一口气,到底也没气狠了,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压着心头的怒气应了一声,随后带着三弟回了他的那处小宅院。
张重九机灵,见主子们似乎有话要说,立刻替他俩关上了门,在屋外头守着。
三弟在桌边坐下,给林清月倒了一杯茶,
“大姐姐消消气,想问什么,现下就问吧。”
林清月努力平复心绪,死死盯着三弟的眼睛,
“我且问你!归云楼今日发生的事,同你有没有关系!”
“有,是我指使人做的。”
闻言,林清月差点被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气晕过去,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归云楼背后的东家是国公府!你今日这事根本禁不起推敲,若是事情败露,你就得去蹲大牢!要是让国公府盯上你,你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三弟看着林清月生气的样子,脸上一丝恐惧都没有,反而轻轻抿了一口面前的茶,轻声安抚道,
“大姐姐,你放心吧,这事不会败露的。”
“那卖柴郎本就是将死之人,得了病治不好了。他不去瞧病,还瞒着妻女在外头赚钱,不过是放心不下家人而已。我找到他,许他一千两银子的报酬,让他自己在下一次送货时吃了毒药,赖给归云楼。将这事办成,众人认为归云楼的吃食有毒,掌柜的丢了饭碗,我便给他妻女一千两银子,雇好车马送她们离开临安,去过快活日子。”
三弟顿了一下,轻轻一笑,
“姐姐你说,有谁会相信,人会自己吃下毒药?他妻女什么都不知道,绝不会出错。更何况,我本只想让归云楼的掌柜丢了饭碗,是他自己不检点,就那么巧,调戏过那妇人,这才惹上官司,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林清月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打在三弟脸上,
“你为了报复那掌柜,就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吗?你知不知道!那女子今日当街痛哭,言语间已存了死志,要是她死了,她家里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三弟的脸快速红肿起来,可他低着头,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那我会在报酬里再加五百两银子,让他们吃喝不愁,平安长大。”
林清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林弎川。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发现,林弎川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桃源斋这半年的历练,他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哥哥后头挖野菜的瘦弱小子了。
如今的林弎川,是临安最红火的铺子的掌柜,往来应酬如家常便饭,身上着的,也不再是从前的粗布衣衫,已经是昂贵的绸衣。
他会识文断句,看账理事,也逐渐......会这些阴险的手段了。
林清月看着自家三弟,心口有些堵得慌,沉默了好半晌,她才说了一句,
“三弟,我们都是自幼没有父母的人,应当知道这种日子过得有多苦,怎能再加在旁人身上......”
许是这话戳中了三弟的心,又许是想到了小时候和哥哥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林弎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久久不语。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张重九的敲门声。
“什么事?进来说吧。”
张重九推开门,小心地打量了一眼两人的脸色,
“姑娘,三公子,我在外头听到,听到......有过路的说,刚刚归云楼外喊冤的妇人,听说归云楼是国公府的产业,觉得给那掌柜定罪无望,一时悲痛,带着两个孩子......投河自杀了,人捞起来时,都已经没了气息......”
“什么!”
林清月只觉得太阳穴跳得直痛,方才两个小孩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林弎川这才急了,想去扶她,又怕她出事,急忙跪下扯着她的袖子,
“大姐姐,你别生气了,是我错了,我想得不够周全,你别气坏了身子。是我不对,你打我一顿吧!”
林清月狠狠甩开了他,
“你不是觉得有银子就能成事吗!这是三条人命,你准备用多少银子赔?你怎么如今变得做事这么不择手段,不管后果,你这与杀人何异?”
林弎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林清月瞧着他就生气,一脚踢开门,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
“走!回大丰村!”
张重九不敢怠慢,赶紧架着马车离开了西街的小宅院。
林清月在车里气得头疼,原本给三弟带的点心也忘记了拿出来。
小宅院里,只留林弎川一人,沉默地跪在里头,并未起身。
他望着大姐姐离去的背影,心头有些难受。
他只是恨归云楼的掌柜骗他,也恨当初那女子戏耍他,他只是想让归云楼的掌柜失了饭碗。
他没想杀人,他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