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真铭在这里最喜欢度过的是夜晚,夜深人静,没有任何干扰,可以让他缅怀在外面欢快的时光。
一到白天,总是能听到外面人们的惨叫,不知被用了什么刑。廖真铭倒真是希望有人来审问他,他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会编出一套来,他只是想见见妻子怎么样了。
终于有一天,对面女子的肚子胀起来了。
他配种的生涯,结束了!
可就是在那时起,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先是自己那个地方出现了溃烂,这溃烂都是椭圆形的一块一块的,特别清晰。刚开始的时候,只发现一两个,后来遍布了他的身体。
再之后,他的头皮、肩胛、小腿上也开始出现这些椭圆形的溃烂,瘙痒难忍。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或者是牢里潮湿起了湿疹,可最后这些东西越来越严重,身体也开始出现发烧、呼吸困难等多种并发症。
他已经好久没站起来砸门了,因为没力气。
倒是那些白大褂经常进来给他检查身体,只是检查完之后给他继续注射,他身上的溃烂不减反增。
他再傻,心里也明白了,这病必然是日本人给自己种下的毒。
然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战乱的年代,就算自己给他人做了小白鼠,又能怎样?
若此时死了也解脱了,只是他的妻儿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和他遭受着一样的痛苦?还是另有出路?
后来,当他病的很严重时,他被移出了牢房。
这次,待遇就没那么好了,他和很多正常人挤在一起,但是这里有栅栏,有铁窗,阳光总能照进来,也能让他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色。
这难得的日子,让他有些恍惚的幸福。
那天中午,他眯着眼睛晒太阳,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有人看热闹,说窗前多了几具尸首,还是大肚子的女人。他一听到大肚子,艰难的爬到窗前看着。
那几具尸首中,女子的肚子都高高凸起,明显是身怀六甲。只是,她们穿的很少,几乎是身无寸缕。裸露的身体上都有着和他一般椭圆的、三角形的溃烂。
一样的病,一样的!
他仔细的搜寻着,可是离得太远,看不清女人的脸。
等日本人来抬尸体的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子溃烂的过于严重,日本兵没抬起来骂了几句把担架摔了上前踹了几脚。
女人的脸歪了过来,正好冲着廖桑。
那张脸,虽有浮肿却依旧清秀,眉眼还是那样的熟悉,一张樱桃小口在几个月前还天天的叫他廖哥。
廖真铭双手紧紧抓着栅栏,口里含糊不清的喊着,脸上全是泪水。狱友看着他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心底也大约知晓了什么,远远躲开,任由他发泄。
女人最终还是被裹上一张白布,被抬走了。
在那个时候,廖真铭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让他死吧,死了化成厉鬼,把这里的人通通咬死。还有意识的时候,他就天天在诅咒,诅咒这里的日本人不得好死,身生恶疮,世代为畜。
他的妻子,他那未出世的儿子,只要想起来,他的身体就像在烈火中煅烧一般。直到肉成灰,骨头成渣滓,那煅烧的痛苦也不会消散。
最近这几天,他觉得自己时候该到了。
意识总是不清晰,舌头下面也生了那样的疮,连那些白大褂都不来看自己记录数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