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引言思考了一阵,问:“你的意思是……撕掉?”
柏舟说:“《聊斋志异》中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有人要状告关帝爷,认为关帝庙里享受香火的不是真关公,而是一只偷食香油的小鬼。”
“他写了一篇状子,想要上告天庭,半夜之时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书生来找他,说他就是关帝庙中享受香油的魂灵。因为生前做了很多好事,而关帝爷享受不了那么多香油,浪费了,天庭就选了一些有功德在身的鬼魂,让他们去代替关公享受香火。”
“那人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便要烧掉状子,书生鬼魂说不能烧,烧了就是上告。撕也没有用,字迹扔在。唯一的办法是放入水中,将墨迹全部洇掉。”
“水彩画是水性颜料,放入水中就会褪色。”
赵引言问:“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水?”
柏舟双手结印,口中道:“清净之水,日月华开。中存北斗,内映三台。神水一噀,散祸消灾。急急如律令。”
这是《太上三洞神咒》之中的敕水咒。
咒语一出,四周阴气涌动,半空中凝聚出水珠,汇聚为一道水流,缠住了那幅水彩画。
水彩画泡在水中,颜料开始慢慢晕染。
小房子里的那个模糊人影趴在窗户边,嘴巴的地方出现了个空洞,仿佛在尖叫。
他推开门,疯了一样朝着画布的方向冲来。
赵引言也急忙掐了一个水诀。
他所用的水诀与柏舟不同,发音不是普通话,而是闽南那边的方言。
他朝着那画布一指,一大团水滴凝聚,哗啦一声落在了画布上,画布上的颜料更加模糊,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就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那模糊人影的身体也在慢慢洇开,化为一道道黑色污渍。
他在挣扎,在悲鸣,然而画布之外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时,四周忽然开始震动,天花板上有灰尘簌簌而下。
“地震了?”闻君止问。
“不,是支撑河西村小学的诡异力量要消失了。”柏舟道,“还差最后临门一脚,快!”
她和赵引言再次掐了水诀,加快颜料的洇染。
闻君止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水杯,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画布上。
柏舟有些无语。
你那西装外套看着挺合身啊,怎么能放得下水杯?
茶水里还放了枸杞?
这么年轻,身体就这么虚吗?
那模糊人影彻底变成了漆黑一团,被其他颜色的颜料淹没,而这栋建筑也震动得更加激烈了。
就在这个时候,画布上忽然荡漾起了一层黑色的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赵引言脸色一变,从腰间拔出枪,对准了那团黑光,就要扣动扳机。
“等等!”柏舟忽然按住枪托,“千万不能开枪!”
“再不开枪,那恶灵就要逃出来了!”赵引言急道。
“你怎么知道逃出来的就一定是恶灵?”柏舟问。
赵引言一愣。
不是恶灵,还能是什么。
柏舟侧头朝黑光中瞥了一眼,上面漂浮着一行小字,只是那小字若隐若现,不好分辨。
赵引章:99点。
后面的字就看不清了。
赵引章不就是赵引言的弟弟吗?
他竟然在画布里!
轰!
画布中黑光大盛,一道人影弹射了出来,摔在了众人面前。
而那张画布也彻底变成了一块满是污渍的破布。
赵引言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那人,却忽然一愣。
“引章?”他急忙丢下秘银手枪,将地上的少年搀扶了起来。
少年长得很帅气,比赵引言要帅一些,但脸上还有尚未洗脱的稚气。
只是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满脸的痛苦。
“引章,快醒醒啊,别吓哥哥!”赵引言急得手足无措。
柏舟又看了一眼赵引章头上的小字,这次看清楚了,但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给赵引章加了血,补充到了60点,赵引章才慢慢地醒转。
他的眼神从无神到惊恐,猛地推开赵引言。
“引章,是我啊,我是哥哥啊。”赵引言急忙道。
“哥哥?”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激动地抓住赵引言,“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引章,我们来救你了,那个恶灵已经死了!你安全了!”
“我安全了?”赵引章似乎还有些混乱。
而河西村小学震动得更加剧烈。
“都别说了,快走。”闻君止伸手去牵柏舟,柏舟却主动将赵引章背在了背上。
赵引言连忙说:“还是我来背吧。”
怎么好叫一个女生来背。
柏舟却说:“没关系,我力气大,速度快,这点不算什么。别忘了还有两个人呢。”
赵引言这才点头。
闻君止看了看自己的手,空落落的,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但事态紧急,容不得众人多想,一行人急匆匆地来到了教师办公室,将黄姜和秦楼也背上,往校外跑去。
在经过一楼的走廊时,教室的玻璃窗里,校长一边拉手风琴一边抬起头,他不再是那副面目模糊的模样,而是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那是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但此时他在笑,笑容如同春风一般明媚动人。
小三·四班的教室里,何老师也没有再讲课了,他和学生们似乎听到了脚步声,都转过了头来。
明明还是那些苍白的面孔,但此时的他们,已经没有了那种恐怖的感觉,连笑容都仿佛变得阳光,像一朵朵盛开的向日葵。
柏舟的心一下子涨满了,充满了酸涩。
但他们都没有停下脚步,向着那一点白光,快速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