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一只只青色的怪鸟从头顶上飞过。
等到那些大鸟全都飞走了,才有人小声地问:“那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
“看方向是从黄金屋来的。”
“鸾鸟!”忽然有人站在马路中央,大声喊道,“是鸾鸟!那一定是西王母的使者——鸾鸟!”
“鸾鸟们这是去哪里啊?”
“据说鸾鸟乃神鸟,见则天下安宁。”
“这么说来,咱们捷城不会打仗了?”
“别说捷城了,说不定外面也不会打仗了,乱世就要结束了。”
而此时,住在城外的农人们也在家里唉声叹气。
他们比捷城的百姓们还要难过。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几个月的辛勤劳作,只怕要血本无归了。
这样的事情他们经历过无数次,每次打仗的时候,那些士兵就会冲进他们的田地,农作物还没成熟的时候,会被马蹄给践踏,如果成熟了,就会被士兵们全部割走,连一粒米都不会给他们留下。
若是对方能给他们留一条性命,他们会带着家里被劫掠过后仅存的一点家当,其实那只是一些破烂,携家带口地离开自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去流亡。
如果士兵们不给他们留活路,就会将他们全都从家里拖出来,一个个砍死,于是他们就会成为农田里的肥料,等到那些运气好的流民们流浪到这里,在他们的尸体上种田、建造破败的房屋,繁衍人口,等到长出新的粮食,然后重复他们的命运。
已经有农人在开始收拾家当,打算逃进城里去,或者离开捷城,去别的地方求一条活路了。
只有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们,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命运,还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棍子,在门外打闹。
就在这时,有个孩子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呆愣了两秒之后,忽然大叫起来。
“有怪鸟!阿母!阿耶!快看,有怪鸟啊!”
农人们有的从地里抬起头,有的从屋子里跑出来,都抬头看向那些迎面飞来的大鸟。
这些大鸟十分古怪,它们在飞,却没有扇动翅膀,看起来全身都是僵硬的,不像一只活生生的鸟,倒像是贵人们所使用的青铜家具上所铸造的装饰品。
村子里有个农人曾经在京都某位贵人家里做过仆役,他是见过世面的,不止一次跟他们讲起那些青铜铸造的精美物件。
但谁也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装饰品,而且它们的爪子上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那些怪鸟朝咱们的田地飞去了。”
“它们要干什么?难道要吃掉我们的粮食吗?”
“我种的棉花啊!不能让它们吃掉花苞啊。”
农人们都哭叫着跑向自家的田地,他们在心中哀叹自己的不幸,麟州刺史的军队还没有来,他们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粮食和棉花被毁掉了吗?
难道那个流言是真的吗?
捷城黄金屋里的那个女人,并不是真正的西王母,而是大泽里的一只妖怪。
但下一刻,他们就哭不出来了,哭声卡在了喉咙里,眼泪停在了眼眶中。
那些大鸟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俯冲下来吃掉他们赖以生存的粮食和棉花,而是从他们田地上空掠过,在此同时,怪鸟的肚腹之处洒出了清水。
那些水没有味道,也没有颜色,就和最普通的山泉水差不多,从天空中洒下,就像是下了一场毛毛雨一样。
农人们一脸的懵逼,有人小声问:“那些怪鸟飞来咱们田地,就是为了撒泡尿?”
“难道这尿有什么玄机吗?”村子里的老人摸着自己的胡须,低声地说。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道:“你们快看,快看麦田!”
麦子还有一个多月才会成熟,原本是绿油油的,但被那怪鸟的“尿液”洒过之后,竟然开始迅速地变黄。
不仅如此,那些麦穗还拔高了一小节,比之前高了一些。
农人们惊呆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的面前,就像是铺着一块厚厚的地毯,而此时,那块地毯正在从绿色变成金黄色,他们甚至都闻到了成熟麦子的香气了。
“老,老族长。”有个农人小心翼翼地问那个老者,“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族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呆了片刻,激动地朝着麦田跑去。
“老族长,您小心一点。”几个年轻农人连忙上去搀扶。
老族长跑进了麦田之中,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根麦穗,还掐了一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灌浆了,是不是空壳。
不是空壳,里面真的是麦子,而且比以往的麦子看起来还要大上一点点。
虽然大不了多少,但这么多麦子加起来,那肯定是要增产的啊!
而且看看这比往年更长一些的麦穗,增产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他又去看了好几株麦穗,确定每一株都一样,没有空壳,才激动地举起双手,冲着天空喊道:“多谢西王母!西王母仁慈,谴来鸾鸟,将神药洒下,让我们的麦子顷刻成熟!”
“这都是西王母的恩德啊!”
说罢,他跪了下来,对着天空磕头,咚咚有声。
农人们也都纷纷跪下,不停地磕头,口中还在不住地祝祷。
而那些棉花田里,被那雨水洒过之后,棉花开始吐絮,每一朵都有五瓣,每一瓣里都有吐出了雪白的棉絮,将枝头压低,在风中微微摇曳颤动。
和那些麦子一样,棉花也大了一些,大得不多,可能就半径一两毫米吧,但全部加起来,就是增产了很大一个数字。
棉农们跑进了田地之中,摘下了一团棉絮,那棉絮好柔软,好轻盈,几乎没有一点重量,就像一团白云。
他们的眼中流下了泪来,又是哭又是笑。
棉花丰收了,他们接下来的一年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他们将棉花卖掉之后,可以剩下一点来,让家里的女人纺成线、织成布,拿到市廛上去卖掉。
虽然说不能像工坊里织的布一样卖出一个好价钱,但肯定不愁卖,据说那些外地来的客商,只要是棉布,你就算织的手艺差一些,他们也愿意花钱。
卖布的钱就能买几头小猪仔和几只小鸡仔,再用剩下的布头给家里的老人家和小孩子裁一件新衣服。
能在过年的时候穿上一身棉布衣服,那可是极体面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