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程绪发现自己的意识逐渐开始恢复,但是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虚无的空间内什么都不存在。
“我刚刚……应该是被某些带有精神攻击的植物袭击了……”
程绪尝试着握拳,结果发现自己的手臂与手掌都没有做出反应,也没有任何触觉反馈传来。
“这里是哪?”
“啪!”
一声脆响在他耳边炸开,带着持续不断的嗡鸣。
那片纯粹的黑暗被这一声噪音撕裂,露出了它真实的样子。
那是一扇四米高的铁门,上面还有蛇腹形铁丝网,卷曲的刀刃闪烁着寒光。
在那扇门后,站着一个女人。
她个子不高,身形瘦削,劣质染发剂漂染的头发呈现出异样的瘢痕,一个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塑料头花夹着发卷,发丝蓬乱而破碎。
“妈……”
程绪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悲戚,恳求着那背对着他站着的女人。
“妈,我改好了,我真的改好了,我求求你带我出去吧……”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没有出声,依旧站在铁门背后,冷的像是一尊雕塑。
“张女士,您儿子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目前呢,第一个月的矫正工作非常好……”
周围的环境迅速融化,像是被浇了一桶水的水彩画板,各种亮暗分明的色彩在程绪的周遭不断变幻。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间教室当中。
在程绪的身旁,坐着一名身穿白大褂,戴着小眼镜的中年男性,正露出令程绪感到愤恨的笑容。
“……这个,咱们的体验教育已经结束了,我推荐您再给孩子加上一个疗程,三个月,我保证还您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程绪微微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的面容是一团被胡乱涂抹的色彩,以最为疯狂的笔触交集扭曲。
“好,三个月多少钱?”
程绪感觉自己的世界涌起了一股无尽的悲哀,所有的一切都在融化,被画笔胡乱涂抹,化作交织的线条。
他感觉自己被人搀了起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那里的一切满是冰冷的黑白,仿佛阴阳两界的分隔。
程绪又看到了那扇铁门,以及那个冷漠的背影。
盘踞在铁门之上的蛇腹铁丝网滴淌着鲜红的液滴,发出了只有程绪能够听到的嘶鸣声,恍若响尾蛇颤动的尾部。
“和家长说再见。”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推了程绪一把,手指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掐到了他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上。
那种疼痛的感觉涌入了程绪的脑海,驱散了模糊且疯狂的色彩,只剩下了那个站在铁门后的瘦削背影。
“妈……”
程绪张开了嘴,可是那句再见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妈!我错了!别把我丢在这!带我回去吧!妈!!”
程绪挣脱了那双有力的大手,冲到铁门前,向那狭窄的栅栏缝隙伸出胳膊,即使满手是血,也不肯停下。
程绪眼中的世界逐渐缩小,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那个瘦削的肩膀……
“妈……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咚……哗啦!”
程绪听到了清脆的花盆碎裂声,意识之中也多出了几个完全不同的频段,属于自己那间庇护所的气息迅速涌入他的感官当中。
程绪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些奇怪,似乎是在客厅的桌子上。
当他低头看去,突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埋在土里,像是一条蛇的尾巴。
“这是……那盆植物。”
程绪发现自己的视觉信号变成了三个略有些区别的画面,正对应着那只植物的三个脑袋。
在客厅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巨大的虫茧,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
程绪昏迷前的记忆缓缓恢复,想起来了自己干了什么。
“那里面应该是我的本体与人类分身,但为什么他俩好像都没有信号……”
程绪尝试着伸出自己的枝条,结果发现,一串青色的根系正在花盆外晃荡,似乎刚才就是这东西打破了花盆。
程绪将根系努力延长,向着那枚虫茧探去。
经过十几分钟的努力,那枚虫茧终于出现在了程绪的感知之中,缚丝的质感非常熟悉。
程绪尝试着以植物的躯体吸收那些缚丝,但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那些物质根本不给他任何反馈。
最终,程绪还是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将自己的本体从虫茧内拆解出来。
不过他在昏迷前释放的缚丝实在是太过大量,植物的根系花了好长时间才将那些缚丝剥开,触碰到了自己的本体。
“咔嚓!”
程绪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刺痛,自己的植物根系被强行掰断了一大半。
等他抬起蛇头观察时,竟然看到了自己的本体从虫茧中坐了起来,拿着那根掰下来的根系一阵咀嚼。
“嗯?!”
紧接着,原本昏迷的人类分身也缓缓苏醒,看到了正在咀嚼根系的本体,二话没说,一拳砸下……
带着缚丝加持的一拳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本体砸飞了出去,滚落到桌子旁边,失去了动静。
他这么一砸不要紧,桌子上的花盆直接滚了下来,落到了本体的脑袋上。
程绪感觉到了根系之下那熟悉的脑袋,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
苏醒的分身迅速挣脱了虫茧的束缚,来到了植物分身旁边,将手指伸出,与它的躯体相互触碰。
在彼此接触的一瞬间,程绪再度感受到了分身的意识,二者的记忆再次相互统合,隔阂被迅速消除。
“嘶……恢复人类视角的感觉真好。”
程绪将注意力放到了分身那里,准备研究一下自己那异常的本体是怎么回事。
结果还没等他趴下,本体就再度苏醒过来,像是一只饿了几百年的恶鬼,朝着自己面前的桌腿就咬了下去……
见势不妙,程绪直接操控植物分身对自己的本体进行了“寄生”,强行控制了他的大脑。
“……”
顶着一盆花的本体缓缓从地面上站起,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