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神色复杂,但终究是没有再开口了。
“走吧,那二十万魔众在哪儿?”
他眼中迸发着杀气,就连身上都凝结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的紫霜。
一股凉意瞬间侵蚀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浑身颤抖着,看着那个仅剩了三魄之力的萧容予。
当初在魔界看见的那个被人硬生生劈出来的位面,是萧容予用这剩下的三魄之力劈出来的吗?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萧容予那双幽深的眼睛发红,冲天而起,逆风在那石壁之上发出一声嘶哮。
霎时,那爆开的巨大光亮,刺痛了所有魔族的眼,紫金色的雷电撕裂了虚空。
那恐怖的破坏能量,倾刻间就将石壁破开。
不知过了多久,绚丽的那雷电早已消失不见,所有魔族都愣愣地看着眼前被硬生生劈出来的位面。
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跳跃着细小的紫色电弧,似乎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们这个事实。
“进去!”
萧容予呼吸逐渐开始急促,顾不上魔众此时混杂着惊愕以及膜拜的表情,一挥手将二十万魔众藏了进去。
他已经虚弱到极点了,那曾经总是萦绕在他四周浓厚的紫气在此时也像是全然没了踪迹一般,萧容予周身只剩下了黑雾。
他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脱力一般跪倒在了地上。
就连指尖那般细小的电流都在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但他没有想过要停下。
萧容予抬眸看向远处,原本逐渐显示出几分灰暗的眸子,像是隐隐发光一般不断督促着他前进的步伐。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在半空当中划过一道弧线,紧接着整个人便穿梭了过去。
我连忙迈开步子跟上。
我知道,我如今已经踏入轮回了,他这是在……去找我。
可我知道,这趟旅程终究不会给萧容予片刻安慰。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世轮回的我,是被萧容予吓死的。
由于少了一魄,原本该回到我身体里的记忆逐渐消逝。
我根本不记得和小太子相处的时光,也不记得他曾经为我付出过的那些惨痛的代价。
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萧容予那殷切目光当中所隐藏着的深切爱意,就浑身颤抖着吓死了过去。
我不知道小太子之后的表情,但大概能够猜到。
可能就像是在魔界见到死去的我一般,失魂落魄吧。
萧容予在魔界搅出这样一番动荡,自然也早已经被天帝所察觉。
天帝感觉到萧容予周深的紫气越发虚弱,甚至都不能够及时地让他感应到之时,震怒地将萧容予召了回去。
可将人召上了天界才发现,萧容予消散的并不只是紫气,而是魂魄。
残破不全的魂魄勉强支撑起这副躯壳,就连周身的轮廓都逐渐变得虚幻,像是随时要消逝一般。
“你……你可知做出这些事情会付出什么代价?!”
萧容予跪在凌霄宫地砖上,垂下眼眸,脊背却依旧挺直跪立着:“知道。”
“你!”
天帝早已命令守在一侧的仙侍以及天兵通通退下,愤怒地将桌上的琉璃盏狠狠砸向了萧容予脚边。
“你如今哪里还算得上什么仙!”
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小太子却因为我被摧残成了这残破不全的模样,就连留在天界当中做个仙官也无能为力。
“你也不必留在这天界之中了,去冥界当个阎王吧!”
天帝早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见着萧容予只知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模样,更是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扔下这句话之后,便狠狠甩了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容予残破不全的魂魄,若是强行留在天界,只有愈发破碎的地步。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天帝此番做法,恐怕也是含着几分私心的。
冥界阴气旺盛,萧容予这副残破的身子,或许在那儿能够得到修养,说不定还能够重塑他的七魄。
这也是天帝最为无奈之举了。
萧容予在凌霄宫的石砖上磕了一个响头,了解我如他,深知这是他跟天界的诀别。
我们从来立场不同,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天界的太子。
而是我的夫君。
看着那弯曲下去的脊背,我真怕他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萧容予听从天帝的话去了冥界,我想这一千年在冥界,对他残破的魂魄应是有些好处的。
至少现在在我身边的萧容予已经有了好转,连我都没有发觉,他少了七魄。
这也是我唯一能够用来安慰自己的话了。
这一段记忆旅程当中,所见所闻似乎都像是阵阵惊雷,不断地劈在我的神经上。
可如论如何,冥司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根本不是小太子应该待的地方啊。
我忍不住蜷下身子,用力抵压着心脏。
没办法视而不见,却也没办法站在我的小太子身边,和他感同身受。
就在我不紧不慢地跟随在萧容予身后缓慢行走之时,突然间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
紧接着后脑勺一阵疼痛,伴随着眼前的眩晕,再一次昏倒了过去。
应该是这一段记忆的旅程即将结束。
可我还没来得及调整情绪,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萧容予。
“婵儿,婵儿,你醒了吗?”
耳边的声音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我听不得萧容予如此担忧的声音,原本想闭着思索片刻的眼睛便再也无法隐瞒地睁开来。
“你终于醒过来了。”
萧容予和我十世纠缠,是不是也说明他见证了我十世的死亡和无数次的分别?
所以才会是现在这样一幅惶恐不安的模样?
我撑着坐起身来,随后便紧紧地将他搂进了怀中。
我将头深埋在他的脖颈之下,肆意地感受着他身上萦绕着的紫气。
我承认,我实在太害怕了,我害怕见到他变成回忆中那般残破的模样。
“没事的,不要害怕,我在这儿。”
萧容予没有询问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不断拍打着我的后背,安抚情绪。
我不会开口拆穿,也不敢。
我只有将方才积压着的情绪全部宣泄在和面前这人亲密无间的拥抱当中。
我紧紧抱住萧容予,像是献祭一般吻上了他那张薄唇,不断地感受着鲜活的,属于萧容予的气息。
“妈妈,原来你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呢!”
紧闭着的房门被推开。
转过头去,便见着此时朗声笑开的羽儿,以及满脸尴尬跟在他身后疯狂想要追赶上步子的黑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