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远痛苦地摇头:“小柔,你不能再这样了……”
文小柔还想抢占他的身体说些什么。
不过才张口,萧容予就用法力锁在了陆行远脖颈上。
他冷呵:“闭嘴。”
文小柔不敢再言。
萧容予又看向我:“他们两个有一个能说话就行吧?”
他向来讨厌聒噪,我也不想听陆行远唱双簧。
于是点点头:“行。”
文小柔被萧容予恐吓后,安分地龟缩在陆行远体内,不敢再冒出一丝鬼气来。
没有她的折磨,陆行远看起来轻松不少。
他用衣袖抹掉唇角的血迹,“视线”寻向我们。
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答:“关于你和文小柔的所有事。”
陆行远缓缓点头。
他沉默了几秒后,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有所预料。
于是,我从空间里拿了桌椅摆出来。
萧容予则为桌上添了茶具和点心。
听着我们的动静,陆行远有些疑惑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这时,萧容予已经用法术往茶壶内引入灵泉,准备煮茶了。
我们的准备和一举一动,在这间破败的小木屋里十分违和。
所幸唯一的“观众”看不见这些。
我在椅子上坐下,说:“没什么,就从你和文小柔认识开始吧?”
“认识吗……”
陆行远喃喃着。
他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显然进入了回忆。
过了会,他才张口,沙哑的声音融进了旧日时光。
……
陆行远刚从大学毕业的时候,生活并不如意。
他学心理学,本来是为了做心理医生,帮助更多人。
可真的在师哥的心理咨询室中实习后,他发现心理医生不是那么好做的。
病人不总是会配合咨询。
有些病人甚至很敌视他。
他是帮助过一些人重新找到希望,或者排解心中的苦难。
可还有一部分人,他想帮却帮不上,最后只能接受无法挽回的结局。
这天,他刚结束工作,就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病人的家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医生,涵儿她还是做傻事了……”
陆行远心里一凉:“她现在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的哭声更大了。
许久后,陆行远才从刺耳的哭声中分辨出几个字。
“她没救过来。”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保持理智,安慰完病人的家长,挂断电话,开车去酒吧,并坐在了吧台前的。
等回过神,手边已经多了两瓶酒。
喧闹的酒吧中,陆行远看着形形色色笑闹的人。
心中的郁闷和愤怒无从排解。
他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又想起了那个名叫涵儿的抑郁症女孩。
如果他再换个方法,如果他上班的时候想起给她发一条消息。
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
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自杀而亡。
想到这,陆行远只觉得眼眶发热。
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猛地起身。
却因为动作幅度过大,将桌上的酒瓶和杯子都带倒在地上。
玻璃的破碎声,在喧闹的酒吧里不算什么。
甚至都没几个人注意。
可一声细小的尖叫,却无比清晰地传进了陆行远耳中。
他回过头,就看见身后有个瘦小的女孩。
女孩穿着侍应生的衣服,那件灰色的短裙有一片水渍,不大雅观地粘在了女孩细瘦的腿上。
而她的脚边,正是陆行远刚才弄碎的酒杯。
也许是职业习惯,哪怕喝醉了,陆行远的思维也很清晰。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了女孩:“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没伤到你吧?”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也没有伸手接那件衣服。
她的眼睛很特别。
下垂的狗狗眼里,盛着琥珀色的眼瞳。
暖暖的棕黄色,在酒吧迷幻的灯光下被染得乱七八糟,违和感十足。
一如她给他的第一印象。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陆行远思索时,女孩反应了过来。
她垂下头,往后退了两步。
她用手遮住被弄湿的裙子,声音细若蚊喃:“我没事,我这就去叫人来打扫。”
说完,女孩就转身跑开了。
……
“这个女孩,是文小柔?”
我指尖弹出一抹魔火,落在萧容予煮茶的炭炉里。
他对我轻勾唇角示意。
接着又慢条斯理地,将茶具一件件摆开。
看起来,比起陆行远的故事,眼前的茶具更吸引他。
我也能理解。
毕竟除了有关我的事,他大抵都是这个态度。
陆行远并没有被萧容予摆弄茶具的细微声音影响。
他轻笑:“是啊,那是我和小柔的初见。”
我往后靠了靠:“听起来还挺美好。”
陆行远听闻,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惆怅。
他感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我说:“继续吧。”
……
酒吧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陆行远的生活。
第二天酒醒,他照常去咨询室上班。
师哥和前辈们知道小涵的事后,都安慰他不要往心里去。
师哥叼着一支烟,靠在窗边。
他的身影被阳光剪成一副耐人寻味的画。
他说:“干我们这行的,心理素质得过硬。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能多想。”
尽人事,听天命。
这句话陆行远早就听过。
可从没有一刻,这样痛彻地领悟到其中含义。
看着师哥,陆行远憋了几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泪眼朦胧时,他说出了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
“我因为我爸自杀才当的心理医生,到头来,我还是救不了他!”
师哥只是回过头,留下一句:“我们都救不了所有人。”
当晚,陆行远又来到了那家酒吧。
他倒不是这里的老顾客,上次也只是随便选了个地方。
他会来,只是突然就想见文小柔。
怀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
陆行远走进了酒吧。
点了一杯酒后,他向调酒师询问:“上次我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女侍应生,大概十四五岁,很瘦,她还在这里工作吗?”
调酒师将手里的酒杯翻出了花儿,边调酒,边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说的是文小柔?她长得是挺漂亮。”
陆行远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他忙解释:“我只是觉得她像我一个熟人。”
这时,陆行远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来找文小柔。
因为她和小涵一样。
都有着最纯粹,又最暗淡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