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许楚早就没有了在柳林村时候的失落感,她乜了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覆在卷宗上的手指,说道:“虽然不是先见之明,可那份直觉跟洞察也是我抵不上的。”
萧清朗见她眸光清亮,没有丝毫怨怼,才挑眉说道:“不过是见多了,习惯了罢了。”
他自记事儿开始,伴随他的多就是各种罪案卷宗。甚至,旁的皇子跟王公大臣之子都会入麓山书院听大儒讲学,可他去的却是三法司各部,以及各位大理寺卿的书房。
尤其是在先帝让他出宫建府之前,还曾让人将三法司四百份卷宗送到他殿里,让他只凭卷宗寻出其中六份有冤屈的案子。
“我束发那年,曾在三日内从四百份卷宗之中,寻得六个错案,三个有漏网之嫌的案子。”他舒展眉眼,带着几分怀念跟感慨说道,“许是我与小楚天生有缘,若是当初我没忍受下那份枯燥,今日只怕也难遇到你。”
纵然是遇到,或许也会像旁人那般生了偏见,觉得她浑身晦气。
许楚手指在手炉上慢慢摩挲一瞬,看着他难得的露出几分疏懒惬意表情,心里竟然生了许多疼惜。
束发之年,不过十五岁。若是放到前世,也只是初中的年纪,莫说从卷宗中寻找破绽,只说光看完那上百份的卷宗,就要何等耐性?
她虽然未曾遇到过那番场景,却也能体会他当时的困顿。但凡他心性稍有动摇,就会浮躁起来,继而厌弃了查案之事。
更何况,能让皇子如此的,只怕唯有先帝一人。她虽然不懂大周朝皇室的内情,却也能想到当时萧清朗所背负的压力如何大。
马车之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渐渐褪去,唯有光影中那抹浅笑怅然的身影,让她为之心动。
她犹豫了一下,索性将手掌附在了他手背之上。一双眼眸,带着爱意跟安慰,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萧清朗感到手背一片温热,心头一悸,抬头轻笑起来。
“其实也并没有多少辛苦,当初的枯燥恰好成就了我。”他的话未说尽,可许楚心里却明白的很。
大概,要是没有当时塑造成的沉稳睿智的性子,只怕云南之行,他难以功成名就而归。
原本许楚倒是想感慨一句皇家情薄,可是一想到大周王朝仅存的三位王爷。当初的大皇子身为太子,事关国本自然不能轻易涉险。而二皇子齐王,征战北疆,当初常年驻守边关,自然不无法轻易调回。
唯有刚刚过了束发之年的萧清朗,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心底里微微升起的那点怨气,再也无从聚集了。就如萧清朗所言,他身处高位,自然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哪怕知道那次的云南之行,多半是凶多吉少…………
她不知道当时萧清朗临危受命,心里是否会荒凉忐忑,可如今只要想起他曾遇到过的危险。她的心里就无法平静,就如同对下落不明的爹爹那般担忧懊恼。担忧着可能遇到的危机,懊恼着俩人当初遇到危险时候,她都不曾在身边。
踟蹰片刻,许楚第一次主动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拢到脸颊上,温润细腻的触感让萧清朗心神一荡,眼底隐隐流过温热。
“以后我会尽量陪着你。”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路能走多远,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可是,她愿意尽全力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