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楚到的时候,就看到许仵作正满面愁容,而楚大娘也长吁短叹只管拉着阿秋叮嘱着什么。显然,楚大娘担心阿秋贸然离开,会出事。
她看着爹爹愁苦的面容,莫名的就有些沉默了。本该是亲密无间的父女二人,此时却相顾无言。
这份无言,并非是因身世而生出的感情隔阂,而是一种无力抗拒的无奈。谁都知道,一旦揭露了真相,最先面临危险的,必然就是他们几人了。而这份危险,是连萧清朗都难以护住的。
所以他们沉默,他们担忧......
良久之后,许楚才从袖袋中取出一张满是污浊的宣纸。
“这张方子被污秽遮掩了几味药物,爹爹跟楚大娘是否能帮我确认一下这药方是作何用的?”
这张方子,是在画阁里那些暗格中收藏着的画卷中夹杂着的。当时许楚见其上有太医印鉴,又有老英国公夫人的名号,她心中诧异,便悄然带了回来。
许仵作接过那纸张,见那纸张明显是放置许久的,边缘处破损严重,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化一般。
他自然不会觉得许楚会随意拿个方子来让他辨认,所以他看的十分仔细,片刻之后拧眉说道:“山药,石莲,川连,白皮......这是一份保胎的方子啊。”
他说完,就看向最上方,愣了愣才说道:“这是祖父给老英国公夫人开的保胎方?”
但凡大夫,无论是太医还是寻常郎中,为谨慎起见,所开的药方都会有自己特有的标记。毕竟,大夫治病救人的过程中,也会遇上敲诈勒索的病人,而独有的标记便是一种证明。
许楚惊愕一瞬,凝重道:“果真是这样!”
“爹爹,你手中那些关于承宗皇帝无法生育的诊单,可曾能看出承宗皇帝是为何而不能生育的?”
许仵作点点头,“在最初的诊单之上,记录的十分清楚。承宗皇帝常年服用水银,而水银恰能避孕。只是水银对身体的损害是无可逆转的,纵然因分量少而能避孕,却也会让男人彻底丧失生育能力。”
许楚本就发白的脸微微沉了一下,心中铺天盖地的全是各种可能,到最后只落在情种二字上。没想到,能为皇位而混淆血脉的承宗皇帝,竟然如此痴情。
她一时不知该感慨承宗皇帝情深,还是该叹息造化弄人。
得了准确的答复,许楚就起身离开了。就算心头有千头万绪,现在的她也不能轻易告知许仵作跟楚大娘,甚至不敢寻人帮她承担半分。
其实就如今所查到的情况来看,实际上陷害萧清朗的局当真如皇帝所言,算不上完美。只是她选择的时机太好,若不是许楚不愿放弃,而皇帝当真就抵着压力让她验尸,只怕一切就真会如那人的预料一般,将案子终结在萧清朗认罪之上。
这样,既保全了大周威仪,不至于让大周沦为各族笑柄。又能不动摇当今的皇位,让皇家血脉有假一事隐藏下去。
想必,那人也是以此说服萧清朗认罪的。
萧清朗前半生,为母妃之事牵肠挂肚,可查到最后发现真相或许比母妃那“祸乱后宫”的说法更惨烈。所以,松懈下来的他,大概当真不愿揭露一切了。
可他能为放弃,许楚却不能。于许楚而言,无论是皇家颜面还是大周天威,都敌不过让他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