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七在李墨白阐述完毕后,继续深入分析:“今日清晨,我给马厩中的马匹喂食干草时,发现仅有两匹马食欲旺盛,而其他马匹却显得并不饥饿。这说明,昨晚有人为它们喂食了大量掺有麻黄草的马草,而在我检查马匹之前,这些马又被投喂了掺有解药的马草,因此它们并不感到饥饿。”
“那两匹食欲旺盛的马,正是许大夫和小五姑娘今早刚放入马厩的那两匹。这两匹马连夜往返奔波。另外,我发现那两匹马的背部,都湿漉漉的,这证明在雨夜之中,它们都在疾驰赶路。”
“许大夫,你带着真正的慕容小姐,一直落后于众人。那么,你杀害慕容小姐后,又为何带着小五姑娘冒雨骑马狂奔呢?小五姑娘已经坦诚交代了一切,难道你还打算继续否认吗?”
面对颜七的质问,许鹤稳坐桌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所说的,不过是无端的猜测和幻想罢了。我为何要承认?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臆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们又能奈我何?”
李墨白淡然说道:“听闻许大夫在寻找自己的师父,意图为慕容小姐治疗天花。然而,尊师是一位四处游走的郎中,若要寻找他,势必要立刻动身四处寻觅。慕容相老爷子,已久不过问江湖之事,对此一无所知,也在情理之中。”
“但我又听李虎所言,许大夫出自济安门,而每日求济安门救治的人络绎不绝,从山顶排到山脚,尊师哪有闲暇四处云游?你又何需携带大量银票?”
“唯一的合理解释是,许大夫实为慕容小姐的情郎,也是杀害慕容小姐和张河东的凶手。你带着慕容小姐,假意要和她私奔!今夜你邀我同去找张元成,我才恍然大悟,你原本就打算去将他灭口。因为在昨夜,张元成恰巧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李墨白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平和却坚定:“昨夜,张河东守护在慕容小姐的房门外,察觉到里面有异动。而他在门口徘徊时,恰巧被起夜的张元成看到。原本这并无大碍,甚至可以作为你污蔑张河东杀人的证据。”
“然而,驮着张河东尸体的那匹马,却又意外地回来了,使得张元成成为了一个潜在的威胁。所以,当我到你房间找你时,你虽然刚刚吹熄蜡烛,却连外袍都未曾脱下,显然是打算今夜就动手除去张元成。随后,当我提到张元成已经离开时,你立刻又有了新的计划,那就是邀我一同去寻找他。”
“当我们在破庙时,你故意让灯笼熄灭,意图杀害张元成。还故意说出,黑暗中有个高手,与你过了一招。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故意制造出凶手为了灭口,而约他出来的假象。而我又恰好在你身边,这也可以让我为你洗清嫌疑。”
李墨白举起茶杯,似乎要饮下其中的茶水,但最终又轻轻放下,继续说道:“那么,张元成为何又会出现在破庙中呢?却并非是你约他前来的。这便引出了第三段情缘的谜团。”
小五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紧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小五姑娘,很抱歉,因为这段复杂的情缘纠葛,我无法喝下你为我倒的茶。”
李墨白微笑着将茶水泼出,随后又将茶盏倒扣在桌上,继续说道:“张河东虽然外貌不出众,但为人极其仗义,对小五姑娘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所以,我猜想小五姑娘心仪的人,正是张河东。”
“然而,许鹤又对小五姑娘有恩,他杀死慕容小蝶,一方面是为了小五,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掩盖慕容小蝶怀孕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许鹤要杀慕容小姐,小五原本并不反对这个决定,但没想到后来,许鹤竟然连张河东也杀了。”
“张元成作为张河东的兄弟,小五推测出,许鹤今夜要杀张元成,于是便用一张字条约他出来,实际上是想保护他。”
“张元成虽然老实本分,但并不愚蠢。他知道张河东和小五的关系,也认出了小五的字迹。他信任小五,所以尽管明知凶手就在客栈之中,危险重重,他还是选择赴约。这也是为什么当许鹤告诉张元成,约他的人是凶手时,他当即否定的原因。”
张元成听完李墨白的分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最令人心痛的还是小五姑娘。她的恩人杀了她的爱人,而她自己却成了帮凶。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杀死我这个揭示真相的人,以此报恩;再杀死许鹤,为她的心上人报仇。然而,许鹤身为大夫,察觉到了茶中的毒药,而我……又向来信任大夫,大夫不喝的东西,我自然也不敢喝。”
李墨白转向小五,露出歉意的微笑:“小五姑娘,你方才对我坦诚相告,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吧?我早已说过,做人但求问心无愧。你确实是个好姑娘,并非无路可走,应该勇敢面对。等这个案子结束后,你还是回到慕容府去吧。”
突然,许鹤大声笑了起来,眼中含着泪水,看向小五:“小五,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钱……其实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好一些。谁想到她竟然有了身孕,还打算告诉她爷爷,让我和她成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且慕容相的脾气那么暴躁,他肯定会杀了我……”
小五缓缓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抬头望向客栈外朦胧的星空,眼神茫然,仿佛又回到了颜七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慕容府的人许鹤认罪,迅速上前将他制住。许鹤并未反抗,只是定定地看着李墨白,轻声说道:“在破庙中,确实还有另一个人。他挡下了我的银针。李大人,您知道那人是谁吗?”
“是我!”
许鹤的话语刚落,之前在厨房忙碌做夜宵,后来又不知所踪的李虎,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步伐坚定,神情自若。
“许大夫,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伤得了李大人?”李虎走进门内,只是淡淡地瞥了许鹤一眼,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自信。
颜七也淡然说道:“许大夫,李虎的武功造诣,只怕不在慕容相老爷子之下。放眼当今江湖,更是罕逢敌手!他大概是误以为你要对李大人不利,所以不得不出手。之前他是在厨房做宵夜,后来却突然不见了,你难道没有起过疑心吗?”
许鹤微微点头,表示理解。而慕容府的人,则准备将许鹤带走。
就在这时,李墨白突然开口:“各位,许鹤犯了杀人之罪,我想还是应该将他交给官府,由我们来审理此案!”
李墨白对李虎使了个眼神,李虎见了,便拦在了慕容府一行人面前,要将许鹤带走。
慕容府的人也深知,自己绝对不是李虎的对手。张元成于是上前一步,对李墨白恭敬地抱拳道:“李大人,许鹤虽犯下杀人重罪,触犯了律法,但他毕竟是我们慕容府的人。请大人允许我们将他带回去,交由我家太老爷亲自发落。”
李墨白尚未回应,许鹤却突然大笑起来,他仰头望向屋外,傲然说道:“法莲之道,博大精深,涵盖天地万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洞察其中的奥秘?即便是慕容府,又能奈我何……”
颜七听到他这样说,心中一动,恍然大悟,急忙对站在许鹤身旁的慕容府众人喊道:“快,阻止他,他要自杀!”
慕容府众人一时茫然,不明所以。只见许鹤的嘴角突然溢出鲜血,他痛苦地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颜七迅速上前查看,掰开许鹤的嘴巴,只见他的口腔已被毒药侵蚀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经过短暂的抽搐,许鹤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口中的鲜血如注般涌出,将林家客栈的地面染成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看到这一幕,慕容府一众人,也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小五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已经倒地的许鹤,泪水滑落,喃喃自语:“许大哥,你这又是何苦......”
在场众人,只有李墨白、颜七和李虎三人明白其中的缘由,这许鹤,难道又是法莲教的信徒?
他们不禁陷入了沉思:为何最近发生的众多案件,都与法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
……
第二日清早,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慕容府的一行人只得带着许鹤、张河东以及慕容小姐三人的遗体,返回慕容府,将一切交由慕容相老爷子定夺。
至于小五,后来听说她选择了出家为尼,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而林家客栈的这起血腥案件,后来被人们称为“绣鞋藏谜案”,广为流传。李飞燕更是将它详细记录,并珍藏在了东平县衙的案卷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