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竹姑娘的房间极其雅致,但墙上却贴满了黄符,数量明显超过其他的房间。
抬头望去,一面八卦镜悬挂于梁上,而床的另一侧,也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黄符。
李虎转身向雅竹询问:“雅竹姑娘,这间房间……平日里也对外开放吗?”
雅竹面露苦涩,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近来奴家身体不适,所以未曾接待过客人。”
“我也只是出于好奇,并无他意。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衙门了。”李虎笑着摊开双手,准备离开。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目光又不经意地往那扇紧锁的房间瞥了一眼。
他转身回到店铺中央,发现李墨白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两人的目光交汇,李墨白立刻会意。于是,他对神色紧张的苏二娘说道:“如果有任何新的发现,务必及时通知衙门。”
苏二娘连连点头,语气近乎讨好:“当然,一定!”
李墨白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县衙众人离开。苏二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她又回头看向店里的姑娘们,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愤怒。
……
返回东平县衙后,李虎将苏二娘家姑娘们的口述整理成文字,递给了李墨白。然而,李墨白却搁置了这些资料,反而向李虎详细询问,关于那些女子在被追问时的神情、表情以及其它细微之处。
李虎开始叙述,但在谈及后面内容时,不禁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那间被锁住的房间充满了疑惑。
李墨白拿起桌上李飞燕绘制的苏二娘家凶案现场图,沉声说道:“这里的人,显然在害怕着什么。”
“看那些黄符,难道是……闹鬼?”李虎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李墨白的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嘴角微动,吩咐道:“李虎,立刻派王二胡和小山羊暗中监视苏二娘家,一旦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立即向我报告。”
“是!师父!”李虎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转身朝大门走去。
此时,颜七正好拿着验尸卷进来,李虎笑着点头致意,与颜七擦肩而过。
颜七将手中捏得皱巴巴的纸张平铺在李墨白的案桌上,说道:“酒窖里的骨头,我已经处理完毕,这是检验结果。”
李墨白低头看着纸上的墨迹,轻声念道:“身高七尺的男子,身高六尺八寸的男子。”
颜七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这是按照我朝最新的尺寸标准来衡量的。和胜业坊旅店地窖中发现的尸骨一样,这两具尸骨也缺失了许多标志性的骨头,所以我通过胸骨的长度进行了计算。从弯曲程度来看,胸骨应该没有被人为砍断或缩短,所以估算的身高,也应该比较准确。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两个人的四肢骨有多处断裂。”
李墨白眉头微皱,问道:“这些断裂,是旧伤还是新伤?”
“是新伤。”颜七背着手走了两步,沉思着说道,“从两人断骨处的血液渗透和粉碎情况来看,不像是意外造成的,更像是人为。另外,断口非常清晰,似乎是在生前骨质状况良好时断裂的。因此我推断,凶手对这两个人怀有极大的仇恨。”
李墨白微微眯起右眼,陷入了深思。
颜七注意到李墨白的表情,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正要询问,却看见李飞燕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李墨白于是问道:“飞燕,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飞燕气喘吁吁,先倒了一杯茶喝下,然后说道:“大人,那枚铜制鱼符,我已经交给了州府的谢捕头,让他明天转交给韩大人,然后发文到宫中询问。这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刚才听谢捕头说,由于旅商在广临频繁失踪,这已经影响到了我大宋的声誉,皇上对此非常重视。因此,旅商失踪案已被定性为特大案件,上报给了三司,下达给了州府,并要求广临府各县都要重视此案,协助调查。所以,大人您明天要做好准备,因为广临州各县的县令,都要前往州府。”
李墨白一听到这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李飞燕观察到他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
她早就从八卦王谢捕头那里听说过,广临州有一位令李墨白也感到棘手的县令,名叫孙天铭。
这孙天铭不仅是广临州博临县的县令,还是刑部侍郎孙居正的大公子,而孙居正又是二皇子的人。
所以,孙天铭虽然与李墨白同为县令,理论上平级,但他的背景却不容忽视。
……
次日的正午,阳光明媚。
平日里冷清的广临府汉白玉石阶前,突然涌现出许多身着紫衣和红衣的官员。他们都是广临州各县的县令,此刻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带着客套和亲近的笑容,准备前往廊下共进午餐。
然而,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李墨白,却显得与众不同。
他的步伐匆匆,显然不打算和其他人一样去享受这顿官饭。相反,他选择了一条小道,显然想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实际上,李飞燕的猜测非常准确。
在这些官员中,确实有一个让李墨白难以应对的同僚,那就是刑部侍郎孙居正的儿子,也是州府命令协同办案的成员之一,博临县令孙天铭。
回想起前年,广临府二十三县的学子乡试在东平县举行,当时孙天铭的父亲刑部侍郎孙居正,正是皇上钦点的主考官之一。那时,正好又发生了怀兰阁花魁命案,作为东平县令的李墨白,就与孙天铭的父亲孙居正打过交道,深知他老子的厉害。
儿童失踪案时,由于失踪儿童涉及多个县份,李墨白与孙天铭之间曾有过书信往来。因此在公务上,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李墨白也认可孙天铭的办案能力。
然而,在性格上,两人却大相径庭。
李墨白为人低调,而孙天铭则个性张扬。此外,孙天铭又充满了好奇心,一旦他对某件事产生兴趣,便会穷追不舍。
除了办案之外,两人在很多方面又都是水火不容。又因为州府现在发了话,再加上这种对立关系,所以他们在争夺案件时,则更是明目张胆。
早前听说孙天铭开始打听广临州的白骨悬案时,李墨白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再加上刚才州府韩大人训话时,他无意间又看到了孙天铭对自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更让他觉得事情棘手。
现在正是办案的关键时刻,李墨白不想分心,于是特意选择了一条小道,悄悄返回东平县衙,以避免与孙天铭碰面。
就在李墨白以为一切顺利,准备踏入衙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县衙门口,停放着一辆光彩夺目的马车。
此时车夫正蹲在一旁小憩,似乎在等什么人。马车后面,还排列着几辆拉货的板车,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吃喝之物,乍一看去,宛如某人的聘礼。
李墨白的心情逐渐沉重,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他迅速唤来了几个衙役,低声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才朝正堂走去。
还未进入正堂,李墨白就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让他感到头疼的爽朗笑声。
没想到孙天铭竟然直接来到了东平县衙。
李墨白感到一阵沮丧,靠在门框上站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准备踏入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