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极美的眼在天际之上定定的向画外看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一眨,消失不见了。
我咽下一口吐沫,看着那只眼消失的地方,问释南那是什么。
释南摇头,道,“这里太过诡异,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快走。”
我点头。
此时,画里的世界已经被大火笼罩,墨色的森林,被无情的吞噬。黑蛟在大火的上方翻腾飞跃,画里的声音虽传不到外面,我却似能听到它正在痛苦嚎叫的声音。
女王大人也在嚎叫,声音极为凄惨。
我回过头,见纪浩然正小心着把女王大人抱起来。女王大人断了一截的尾巴,搭在他的手臂上,血,滴滴答答的滴下,把纪浩然的衣袖染成鲜红一片。
释南从地上把女王大人的半截断尾捡起来,率先走到了无一丝光亮的走廊里。
我紧跟其后,出去时,释南正在点烟。火机一亮,照亮了他沾着蛟血的面孔。
纪浩然抱着直哼哼的女王大人走出来,看了眼身后的凶房,问现在怎么办。
里面不仅有一个死相极惨的梁燕,还有我们战斗过的痕迹。蛟血,猫血,我和释南的血画下的阵法,符咒。
这些东西,想要收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拾清的。要想不让别人察觉出异常,简直比上天还难……
释南舔了下嘴唇,猛吸一口烟,把纪浩然推到了一旁,走回了屋儿里。
不一会儿,屋儿里闪出几点火光。
床单,被罩,窗帘,能着火的东西,都被释南点着了。
他走出来,把烟头弹了进去,猛咳两声道,“今天晚上,就放火玩儿了。走吧,再晚要有人上来了。”
说完,抬手推了下我肩膀。
“不会把那个阵烧了吧?”我问。
“你能更傻点儿吗?”释南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怎么就傻了!”我睁大眼睛瞪回去!
当初,释南破刘建国的伏妖阵,不就是用火把那些符给烧了?
“已经发动的阵,火烧不没。刘建国的那个伏妖阵还没有发动,不然破起来会很麻烦……”释南猛咳一声,脸上的笑没了,脸色随之变得惨白,“快走。”
略略一解释,我明白了。没再耽搁,在纪浩然用手机照出的一丝光亮中,向楼梯口快步走过去。
没几步,梁燕的鬼魂横在了我们面前,戾气极重。
她狰狞着鲜血满布的面孔,对我们尖声吼道,“我死的本来就够惨了,你们为什么连个尸首都不给我留,为什么!”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释南。
多年前,释南曾经说过。往生者对自己的肉体都极为重视,因为那是它曾为人的证据……
释南松开我的肩膀,右手向前一抓,把梁燕抓到了手中,“你是选择现在自己归阴,还是选择我揍你一顿把你扔进地府,送你归阴?”
梁燕挣脱不掉释南的手,对着释南尖声大叫,“你敢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一下子就笑了!
丫是鬼,是鬼懂吗?释南是阴阳先生!阴阳先生收拾鬼,用要保持狗屁的绅士风度吗?
刚想把这话说出去,便听释南在一旁道,“打女人怎么了?再无理取闹,往残了打。”
我一记横眼飞了过去,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耳呢?
梁燕显然没想到释南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表情一顿,愣住了。
释南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右手一拽,一握,把梁燕的鬼魂拍到左手心中握成一团的纸上,“墨迹。”
没了梁燕拦道,我们三人一猫火速冲下楼梯,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纪浩然的房间在楼梯的左侧,下了最后一梯楼梯,他拿着手机,抱着女王大人火速回去。
没了光线,我和释南深一脚浅一脚的,大步向自己房间跑去。
不远处,一点豆大的光亮,在黑暗中亮起。一暗,一股香烟味弥漫过来。
我放慢脚步,有人,在我们房门口吸烟。
释南脚下一顿,拉住了我。
‘啪’的一声,一簇火苗在前面亮起。发蓝的光线中,庄堇的脸,显现其后。
她把火机往自己靠了靠,让我们看清她的脸后,又向前递了递,让幽蓝的光线把我们笼罩进去。
我微微一愣,回头看了眼释南。
庄堇怎么在这里?和释南约好的,还是听到了上面的动静?
“大晚上的,又停电,两位真是有闲情逸致。”庄堇挑眉一笑,夹着烟的左手,指了指上面,“怎么样,上面好玩儿吗?”
“庄小姐兴致也不错。”释南拉着我走过去,回道,“想知道好不好玩儿,怎么不上去掺合掺合?”
来到房门前,释南拿出房卡开门。
庄堇转过身,眼睛上上下下的往我们身上打量的打量一番,又笑了,“身为女人,我嫌脏。在这种时候,我更愿意,看热闹……”
释南扭头看了眼庄堇,把我推到了房间里。我回过头,看了眼门外的释南和庄堇。
昏暗的光线下,释南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
庄堇还在笑,对释南说出的话带了几分哀怨,“真是冷酷无情,连句话都不愿意多和我说。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
‘啪’的一声,释南把门关上。庄堇的大笑声,从门外传来。
我揉揉被震的嗡嗡鸣响的耳朵,看着眼前的黑暗愣了一小下。
好吧,这两人需要二人世界。
转身摸索着往床的方向走时,我忍不住‘切’了声。
不知道‘切’什么,就是不‘切’一下,心里像是有口气吐不出来一样。
从现在开始,请叫我不‘切’不舒服斯基,谢谢。
在床上摸到包后,我把小手电拿出来打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有了一丝光亮。
甩甩依旧在流血的右手,我用左手把应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到了背包里。
这橦小楼是半木制半砖石的结构,三楼凶房的火不管有没有人上去扑救,都会危机到二楼。
释南没在外面待多长时间,几乎是我刚把包收拾完,他就推门走来。
我们两个分别到卫生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又相互配合着给对方包扎手上的伤口……
消毒液浇到伤口上时,那个痛劲儿!释南这货,是怎么一眼不眨的忍过来的?
我痛的泪花直冒,张口就埋怨。丫的,他自己的血不够用了,所以要用我的?
释南一边用左手配合着我左手系沙布,一边道,“画那个阵,要阴阳两血。纪浩然如果是个妞儿,我肯定不用你的。”
“用就用,好好儿说不行?非得在我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给我一刀?再深点,手就废了了!能不能换个地儿?”
既然非要用我的血才行,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可能不能别把我当个汉子用,直接一刀就划了下去。
现在想想那场景,头皮还在发麻!
释南沉默了下,把沙布系好后,回了句,“好,换个地儿,下次割脸。”
割,割脸!
“释南,”我倒有一口凉气,对释南咧嘴一笑,“替我问候你大爷。”
“我大爷说非常感谢你。”
我翻了个白眼,不再接释南的话。把伤口包扎好,走廊里正好喧哗四起,鼻间,已经能闻到深烟。
王子蓉在外面用力拍,喊我的名字说三楼着火了,叫我赶快逃命。
我应答了一声,和背起背包的释南一前一后跑出去,跟王子蓉在呛人的浓烟中向楼下狂奔。
那两个驻守在山庄里的警察,带着几个山庄员工拨开人群往三楼跑,不一会儿,消失在浓浓的烟雾之中。
夜还浓,我们这些人跑出小楼后,站在院子里往楼上看。
夜色下,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与凶房正对着的那间客房,里面露出了火光。没一会儿的时间,它左右两边的房间受到波及,也燃烧了起来。蓝的绿的窗帘,在火舌的肆虐下变黑变焦,和木烟合在一起,发出刺鼻的味道。
火,救了大半个晚上。最后的结果,是越救越大,把二楼吞噬之中,并向同楼蔓延。
在东边儿的山头发出一丝鱼肚白时,那两个警察终于放弃,在老板娘的嚎啕大哭声中,带着两个帮忙救火的员工往前院疏离人群,不让大家伙儿再在危楼前面看看热闹。
就在大家都往前院撤退,眼前的三层小楼快要化为灰烬之时。一个人影,踉跄着从小楼的右侧小门里走了出来。
心中有事,压在最后的我,释南,纪浩然停下了脚步。
年纪最轻的警察小莫快步跑了过去,焦急的大喊道,“谁啊,怎么才出来!快,快跑,再不跑就来不急了。”
几步,就上前把那个人影给扶住了。可几乎是马上,小莫就尖叫一声,把那个人推倒在地,后退两步后尖声大叫起来,“鬼,鬼啊!”
那个人影跌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我不是鬼……我没死,我是周佳琪,我没死,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