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捅龚叔!
我拿着刀的手有点不稳,嘴角抽搐两下,对龚叔道,“龚叔,现在这种情况,不开玩笑成吗?”
其实,龚叔的神色,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可,他大爷的,眼下这种状况,我脑子实在是转不过弯来。
“小柠,别犹豫。”龚叔气息越来越不稳,“你再不动手,咱们都得死这儿。”
“叔!”我急的跳脚,“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吗?我他妈的为了脱险把我救命恩人杀了?我成什么人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龚叔额头上青筋爆起,“不过你杀我杀的着。你忘记我怎么想杀你了?忘记我怎么引下天雷杀了你宠物了?忘了我杀了小释了?”
我没忘,可眼下这种情况,让我怎么动手?
不行,我不能杀龚叔。不管以前有多少恩怨,我都不能杀他。
想罢,我提刀向谢金走过去。
如果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杀一个人,那被杀的人,一定是眼前这个谢金。
谢金脸色虽然不好,却比龚叔强上许多。他哈哈一笑,对我道,“来,杀我啊。往脖子上抹,往心脏上扎。你杀了我,就救了他……”
“小柠!”龚叔大叫,“快来捅我!”
“来,杀我。他为了救你的命,连老命都拼了。”谢金道,“你怎么能去杀他呢?”
“小柠,”龚叔突然道,“如果你真下不去手,那就快走。”
“别走啊,小柠,”谢金沉下脸色,道,“你一走,他必死无疑。”
猛听到谢金叫我名字,我心底怒火蹭的一下窜起,举起刀就要往谢金脖子上抹,“闭嘴!”
“小柠,别碰他。”龚叔大叫道,“他修的是邪术!”
手中的刀,在谢金脖子前两寸停住,“邪术?什么邪术?”
龚叔身子晃了两晃,声音极虚弱的道,“道门邪术,你刺在他身上的每一刀,都是刺在我身上。你帮他杀了我,结果是你也必死无疑。”
我回头看龚叔,惊住了。捅谢金等于捅龚叔?
那,和我直接杀了龚叔有什么区别?
我拿着刀在原地转磨磨,“叔,怎么办,我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救你?他有弱点吗?有命门吗?有破他这邪术的东西吗?你说,你说出来,我一定能办到。”
“弱点命门都有,可一时半会儿摸索不出。东西,要公鸡血化朱砂。你现在能做的,”龚叔长长缓了口气,“要么捅我一刀,要么马上离开。”
“捅你一刀不也是杀你,我的处境和捅他不是一样!”我烦躁的对脸色越来越差的龚叔大喊道,“给我两分钟时间,我一定能想到办法,一定能。”
“小柠,这不一样……”
谢金哈哈大笑,“小柠,捅我一刀,我考虑不杀你。其实,我本来也没想杀你,我就好奇你是怎么破了我那个阵。我那个阵的阵眼设在阵里,活人根本进不去,你是怎么在外面把阵破了的?”
“闭嘴!”我恶狠狠的对他道,“不杀我?骗鬼呢?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你那个阵阵眼在阵里怎么了?姑奶奶就是走到阵里面去破的阵!”
谢金嘴角笑容一敛,看着我果真把嘴闭上了。
没了谢金和龚叔左一句右一句的‘杀我’,我乱糟糟的大脑清明了不少。
公鸡血和朱砂这两样东西,百鬼林里有,下午在释南的办公室里我碰巧看到。
可从那里开车过来,最少要四十分钟。
龚叔还能坚持四十分钟?
不管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我摸出手机给释南打电话。刚按出去,我挂断了。
不行,不能和释南说这件事。
释南现在正想着杀龚叔应付阴差,他怎么可能会拿公鸡血和朱砂来救急?
心思一转,我拨通了百鬼林的座机。慕容本事不弱,他来了是助力。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没等对面说话,我就对着话筒喊叫道,“慕容,快拿着公鸡血和朱砂来找……唔……”
左肩猛的被抓住,我身子向后一仰。手机脱手而出,‘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回头去看,见左肩上抓着一只长了老鹰一样指甲盖的大手。顺着手看上去,是谢金那张老脸。
他用力抓着我肩膀,使劲往他身前拽。
龚叔一把抓住我右胳膊,用力一扯,我身子又向前倾去。
“把她给我,我今天不伤你性命。”谢金道。
“不可能。”龚叔拽着我的手在发抖,却坚决不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不放手,我现在就掐死她!”
话音一落,抓在我肩膀上的手猛然加了力道。我‘哎呀’一声,痛的差点昏厥,耳侧,似乎听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疼痛难忍,我用力把右胳膊从龚叔手中甩出。脑子一热,想也不想的就把刀向自己肩膀上扎了过去。
谢金猛的后退一步,放开了我肩膀。
龚叔伸手一拉,把我拉到了他身后。回手从包里掏出两张符,撕成无数猫狗撒了出去。
谢金摸了下嘴角,冷笑道,“这种小把戏,我会放在眼中?”
“你是不放在眼中。”龚叔又从包里掏出几张空白符纸,把食指在我手中的刀上一抹,道,“可只要拖你三分钟就行了。三分钟后,我定要你命!”
说罢,一催符咒,那些猫狗疯了样向谢金扑了过去。
“小柠,别让猫狗停。”龚叔说话的声音一直在抖,“叔画两个符,布个阵,你顶一会儿!”
我点头,耷拉着肩膀,额头上全是冷汗。看了几眼纸猫纸狗后,我从包里也掏出几张符纸。撕成人形模样后。眼瞅着谢金吐出两口舌尖血,也开始用纸撕符,我拿出笔,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听令符写在了那几只纸人的后面。
我曾和无止真人仔细聊过那个八卦阵。
里面的纸人能和真人一样模样,归功于贴在纸人身后的生辰八字。而有些纸人能和我做一样的作用,十分有可能被贴了听令符。
现在我要拼一拼,看看,阵外,能不能也做出和我一样大小,一样模样,听我指令的纸人!
做罢,我默念咒语,把撕成的小人都撒了出去。
纸人落地变大,全都成了和我一样大小。可惜,并不是和我一样模样。
果真,阵中和阵外还是有所不同的。不过,在我扬手时,撒出去的六七个纸人,同我一样扬起了手。
大爷的,这就行了!
这样操纵纸人,要比用精力省力太多了!
我低下头,六七个纸人一起低头。我从墙角摸起一块砖头,六七个纸人一起摸起了砖头。
“给我削!”我上前两步,照着谢金的方向做了个打的姿势,“把丫头打爆,腿打折,肋巴条打骨折!”
那六七个纸人拿着纸人冲过去,抡起砖头劈头盖脸的就往谢鑫的身上砸。
谢金不再撕符,而是抱着脑袋一口又一口的往纸人身上吐舌尖血。一口,倒下一个,一口,倒下一个。
我心里一慌,连忙扔了砖头从包里掏符纸再撕。谁知,我一扔砖头,剩下的那两个纸人也把砖头扔了。
我愣眼,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连忙把砖头给捡了起来。
可惜,晚了。谢金已经得到喘息之机,呸呸两口吐沫吐出去,两个纸人就落在地上变成了原来大小。
猫狗还剩下些,可战斗力明显不足,已经不能阻挡谢金。
我回手从包里摸出符纸,忍着左肩痛,手忙脚乱的要再做几个纸人出来。谢金却出乎我意外的,转身跑了……
他扬手撒出一大把碎符纸,化作几只人高的大狗拦路后,头也不回的扎到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我怕那几只大狗冲上来,一狠心,把舌尖咬破。猛吸一口往大狗身上吐时,谢金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事,没完!”
几口吐沫把大狗消灭,我回头去看龚叔。龚叔已经极其虚弱的瘫坐在地上了,发抖的左手中,拿着一张写到一半的符咒。右手的食指,正在往下滴血。
我抱着左肩蹲下去,咽下一口吐沫,对他道,“龚叔,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龚叔笑了,道,“能,斗到一半他撤力了。不然,我还真动不了。”
“来,我扶你出去。”我扯过龚叔的右手抗在肩膀上,咬牙切齿的把他给扶了起来。
出了一身冷汗,左肩痛的脑神经都麻了。还好,龚叔急时站稳,只给了他一半的重量。
秋雨依旧在下,我们相互搀扶着往外移。走到被定住的那对厉鬼那里,龚叔从包里拿出两张符咒,把它们打得魂飞魄散。
在那两只厉鬼化为星星点点时,他不无遗憾的道了句,“可惜了。”
我力气缓过了点,对他问道,“怎么可惜了?”
龚叔深吸两口气,说一句喘三喘的道,“鬼这种东西,一般都是越炼越弱。像这种被炼了魂,还能有厉鬼那么大怨气的,实在是难得。可惜不能收为已用……”
几步,我们出了胡同。没了墙的遮掩,斜落的秋雨肆无忌惮的打在我们身上。
龚叔站在原地看了几眼,指着光明小区楼下的那辆车,道,“那个,送我上去就行。”
我扫了眼,微微张开嘴,让秋雨落在舌头上。略略缓解了嘴干后,我笑着问道,“龚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什么意思?咱们这都并肩做战,生死门前走一圈了,你还不和我说实话?谁让你时时跟着我,护着我?”
龚叔看着我,笑了。抬起手摸了两下落了秋雨的脸,道,“你男朋友,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