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却抬头看了一眼于通和邓九刀。
邓九刀转身出了木屋，于通也识趣的紧随其后。
屋内只剩下我和婆婆两人了。
婆婆走至我身前，她眼神复杂不少。
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又唏嘘道：“你和你爷爷，一样的优秀，天赋异禀，但你又和他不一样。”
我面色微变。
隐约的，我猜测到了一个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些落空。
又有些欣喜。
婆婆没有明说，我大致猜到了几分，可还是想听她说出来。
另外，她现在说的这句话，又让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和爷爷，哪儿不一样？
因此，我投以婆婆询问的目光。
婆婆又思索了片刻，才道：“他，始终是姜子书，点山一脉的掌舵者，风水界的堪舆先生。”
“他是一个站在峰顶的人，峰顶的人，往往是无情的。”
“我只是他的一个仰慕者，从头到尾都是，他只是履行了他所履尽的责任。”
话语至此，婆婆的语气叹息更多了。
她眼中，又出现几分自嘲的笑容。
“山顶的人，会在履行责任的时候，注意到其他的事物，也会因为其他更大的责任，忽视掉其余的一切，甚至都可以沦为牺牲品，就譬如我对他这几十年的倾慕，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养大了一个孙女儿。”
“又譬如，申河为了救他，险些魂飞魄散，他依旧可以冷漠无视。”
“这就是因为，那更大的责任，他要将你培育成下一个接替他的人，一个新的堪舆先生，点山一脉的传人。”
“婆婆，只是一个小人物，这小人物为了那一点点的倾慕，已经付出了几十年的光阴。”
“又连带着另一个人，苦苦等待了数十年。”
“婆婆又何必再为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人而挣扎侥幸呢？”“你爷爷是属于雄鹰，婆婆还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游鱼吧。”话音至此，婆婆眼中的情绪，成了解脱。
“至于你邓爷爷，就莫要让他再牵扯这些事情了，你姓姜，姜家的事情，你理应去管，婆婆会和你邓爷爷隐居。”
婆婆这一番话，说的很轻巧。
可我却听得出来。
她是真的对爷爷，彻底死了心。
爷爷那一推，推碎了一个等待几十年的人心，毁掉了一个执着了一辈子的执念。
我眼眶有些发酸。
这时候，我弄明白了自己的情绪。
我的隐隐失落，是为了爷爷。
从此，爷爷身边没有婆婆了。
而我的那欣喜，又是为了邓九刀……
邓爷爷等了婆婆几十年，我一直都以为，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等待。
却没想到，他真的能等到一个结果！
“好。”我用力的点点头，可这个好字，却很哽咽。
稍微仰起头，我没让眼泪滚落出来，而是蕴含在了眼眶中。
这时，耳边却听到申河的话音。
“邓九刀的身上，有一头惊蛰鬼，那鬼，始终是一些麻烦。”我瞳孔紧缩了一下，心神顿时变得极为凝重。
与此同时，申河出现在了我身旁。
淡淡的蓝色雾气萦绕在屋子四周，申河只是一个眼神，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雾气，是隔绝声音的作用。
婆婆脸色疑惑，不过她看申河的目光，倒是没多少警觉。
“申河，以后好好照顾妮子，你是仅有的真心对她的人了。”
婆婆又有了笑容，她看看我，神色欣慰了不少。
申河的眼神，却还是凝重。
而我，也投以婆婆凝重的眼神。
婆婆看出来了问题，总算有了几分不解和不安。
“怎么了？妮子？”婆婆问我。
我微咬了下唇，低声道：“惊蛰鬼，邓爷爷身上还是有个隐患。”婆婆这才恍然。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邓爷爷倒是说过，他刽子手那一劫失败，惊蛰鬼本来想吃了他，但是他意念很强横，它没成功，一人一鬼僵持了一段时间，现在达成了一个平衡，相互依存，他不但没事，还因祸得福，多了一个助力。”
我不自然的看向了申河。
申河却摇了摇头，他瞥向门口，喃喃道：“鬼话连篇，这惊蛰鬼的年头很久了，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刽子手劫难，吃掉了多少个刽子手，他会和邓九刀共存？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等邓九刀的意念不够强横的时候，就是他一口吞掉邓九刀魂魄的时机。”
“姜琳，你猜邓九刀的意念，为何强横？”我脸色勃然大变。
一下子，我就想到了婆婆！
当时，邓九刀明明应该离开去度过惊蛰，可他没回去……
这才是他失败的原因。
而他意念，也就是对婆婆的执念！
“婆婆，你和邓爷爷说了，你打算和他去隐居吗？”我立即就问婆婆。
婆婆马上点了点头。
她眼神更为不安了。“隐居之前最后一件事，先让邓九刀，干净利落一些吧，不要有隐患。”申河低声告诉我，让我等会儿出去了，先不要表露什么，将邓九刀骗到一个空旷一点儿的地带。
先用郭朴郭衷辅助他镇压惊蛰鬼的魂魄。
我心头微跳，很快就想到了借口。
我完全可以用婆婆来骗邓九刀！
我也明白不能直说的缘由。
一旦说了，惊蛰鬼也会反抗！
我们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婆婆这时候一言不发了，额头上却冒着汗。
申河又和我点点头。
他消失在我面前，我手腕感受到了一阵阵冰凉，是他回到了我身上。
我给了婆婆一个镇定的眼神。
婆婆坐了下来，神色恢复不少，似是无事发生。
吱呀一声轻响。
木屋的门居然开了。
开门的是于通，他尴尬的看着我，不自然道：“邓老爷子说，屋里头阴气很重，有些怪异，喊我开门。我心想着，师姐身上，阴气能不重吗？可不好解释……”
我心头微凛。
邓九刀所说的重……
恐怕是他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不，这不是他听不见，而是惊蛰鬼听不见……
那鬼东西，果然机警。
当然，我不动声色。
先笑了笑，说怎么会有事儿，刚才我和婆婆在说其他秘密。
接着，我起身，冲着门外走去，同时喊了声：“邓爷爷，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婆婆告诉我……”于通胖胖的身体后退，我出了门。
冷风吹过屋外。
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头，并无邓九刀的人影……
于通咦了一声，道：“不对啊，邓老爷子呢？刚才还在的……”
我脸色，却抑制不住变了。
“要坏事……”申河陡然出现在我身旁。
他眼神变得极为凌厉：“所有鬼，都放出来找！那惊蛰鬼，好警惕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