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他穆胜，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这些话，有些可笑吗？
不对，不是有些可笑，是很是可笑。
起码此刻听到的自己，是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
唐瑶唇边的笑，由浅逐渐转深，由无声转到有声，由内敛变为放肆！
到最后，唐瑶仰着头，对着天上那轮明月放声大笑。
唐瑶张狂的笑声，无疑是将穆胜刺激到了的。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阴沉，变得难看起来。
“唐……”
“穆胜啊穆胜，人一旦偏执起来，是不是只会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唐瑶没给幸明耀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打断。
她的话，让穆胜愣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止住大笑的唐瑶定定望着穆胜，眼中的讥讽之意，赤裸得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起码看到的穆胜，心中不由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就好像自己一直刻意遮掩的东西，被人一下强势揭开，并强迫自己去接受。
“你看到幸家的实力，看到幸家的手段，甚至幸家背后站着的人，你都略有耳闻。那唐家呢？”
唐瑶每说一句，就往前迈一步。
到最后，她几乎是与穆胜相而立的一个状态。
头高高抬起，看着强自镇定的穆胜，面上的一切情绪都写着不怀好意。
“你那么了解幸家，那对唐家，你又了解多少呢？因为了解幸家，所以你选择淌这趟浑水，可你在选额幸家之前，为什么没想过去了解唐家呢？”
听着唐瑶咄咄逼人的话语，穆胜不由自主跟着她的询问，陷入深思中。
为什么没去了解唐家？
“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你穆胜尝试去调查唐家，去了解唐家，却发现唐家根本不像世人所传那样，对吗？”
作为曾经的恋人，对于眼前人，唐瑶还是有所了解的。
能成为清风观的核心弟子，能得到清风观观主看重，他穆胜，从来就不是个蠢人。
如果他是蠢的，那当初的自己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对！”
穆胜确实唐瑶说的那般，对唐家进行过调查，进行过了解。
但调查了解之后呢？
他发现唐家，根本就不像世人说的那般强大，恐怖！
一个血脉弟子都不足十人的家族，除了一名身为道门天师的家主，唐家，其实从没有多强大。
而且自己与唐瑶相处那么久，并未在她身上发现什么难得或是罕见的物品。
除了天赋资质比寻常玄门弟子优秀以外，她唐瑶身上再没什么跟别的玄门弟子不同。
这样的唐家，这样的背景，不是想要向上爬的穆胜所想要的助力。
“是你笨吧，但你有时候又很聪明。”
唐瑶一边摇着头，一边很是矛盾的开口。
“可要说你聪明吧，可你又做了极其愚蠢的选择。”
“穆胜，若唐家真像你看到的那样，你觉得三族众人，为什么会对唐家弟子退避三舍？甚至宁愿吃亏，也不跟我们唐家弟子争锋？
“那是因为你们受先祖光芒的庇护！”
唐家先祖们为玄门所做的一切，穆胜是有所了解的。
“要是你唐家没有先祖留下的功绩，那你唐家今日，定然什么都不是！”
不错！
唐家弟子今日的荣耀，所获得的一切尊崇，全是因为他们先祖当初所做的一切！
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一些后世祖罢了！
与正在冉冉崛起的幸家相比，他们唐家，已经末路了！
穆胜很是激动的说完这番话后，他以为唐瑶会开口，与自己辩驳些什么。
但她的反应，却跟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安静。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面上一片平静。
就连眼中的讥讽，也都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唐瑶愤怒开口反驳，穆胜或许还会觉得好受一点。
可她此刻的反应，却让他感到不安。
“你，你不想说些什么？”
唐瑶还是这般安静的与穆胜对视。
少女容颜清秀，眉眼之中却带着寻常女子少见的坚毅果决。
本应是柔柔弱弱的菟丝子，可不知为何，她却长成了带荆棘的蔷薇。
她还是当初的模样，与那夜分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仿佛时光、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看着少女月下的容颜，穆胜清楚看到她异于常人的苍白肤色，甚至可以清晰看见，那夹杂在苍白肌肤下的淡淡青色！
青色！
穆胜的瞳孔骤然缩小，心脏乍然收缩。
他差点忘了，唐瑶她，不是活人！
穆胜的反应，被近在咫尺的唐瑶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惊讶没有让她感到愤怒，相反，让她感到很是可笑。
明明自己就是杀人的帮凶，可在看到受害者死而复生的时候，却让他感到很是惊恐不安。
胆子既然这么小，那他当初，是怎么做得出对自己下药，封锁她体内的经脉灵力的呢？
不懂。
唐瑶怎么想，都还是不太懂。
她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既然弄不懂，也不会强行去弄懂。
“我没什么好说的。唐家，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说什么，证明什么。”
唐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该清楚的人，自然是无比清楚的。
不该清楚的人，就算自己说的再多，他也是不清楚的。
不说？
她唐瑶竟然不替唐家辩解？
不知为何，得到她这句回答的穆胜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变得很是不安。
“穆胜……”
唐瑶忽的抬起手，抚上穆胜的脸颊。
这是她曾经的喜欢的少年郎。
一袭白袍不染尘，衣摆祥云动卿心。
年少的她，就是因为这般如梦似幻的少年郎，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你说那时候的我到底有多瞎？怎么会连人跟狗，都分不清呢？”
再好看，都是假象。
再高洁，也不过是表面。
内里，其实肮脏到让人作呕。
冰冷的温度，从肌肤上传来。
那只搭在自己脸上的手，冷得好像冰块。
死人！
那是死人才会拥有的温度！
“唐瑶，你……”
“穆胜，你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