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亲眼看看。”慕清颜道。
她想亲眼看看这小乞丐的死状，人根本不是她杀的，或许真有破绽被她发现。
在这临安府衙的大堂上，她无亲无故，只能靠自己。
想她从家乡一路颠簸来到临安，早已将女儿家的矜持娇羞置之度外，自主自立的心思绝不输于男儿。
“你当自己是什么人？慕捕头颇有建功不假，可这也不能成为你胡搅蛮缠的理由！”书吏道。
“草民是在恳请贺大人！”
慕清颜再次朝堂上的贺知府拱手，“草民并非胡搅蛮缠，只是想求个明白，还请大人恩准！”
“你这是不信我临安府衙？”贺知府耐着性子道，“难道本官还会冤枉你不成？”
“即使并非存心冤枉，也怕事有无奈之果，贺大人还是不要把话说满。”
伴着一道清朗而有力的声音，有人大步跨进府衙公堂。
“韩公子！”
贺知府看到来人，不禁有些头大。
慕清颜侧目望去，心底也是一个咯噔。
竟然是他！
在萧家门外见到的那位蓝衫公子。
当时就觉的此人气度不一般，不想竟敢擅闯公堂。
再看贺知府，似乎有些难为的样子。对这位擅闯公堂之徒不是严词厉语，而是有所忍耐，尽量压制住自己，平心静气地询问，“不知韩公子何出此言？”
“既然他想亲自查验便遂了他的愿便是，这又不是什么坏了律法的事。如若他真的查出什么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倒也是替临安府衙办了个差事。”
这位韩公子的话要比慕清颜更是在挑战知府衙门的权威，可别说一旁的书吏，就是贺大人也不便一口反驳，还附合道，“韩公子说的是。”
于是，这位韩公子便径直走向堂侧的椅子就坐，等着看接下来的事。
“慕景彦！”
贺大人正襟危坐，一拍惊堂木，“本官准你所言。看你能从死者身上看出什么门道。”
“谢大人！”
慕清颜拱手起身，来到小乞丐跟前。
曾跟随过叔父，死尸她也见过，但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具被残害的遗体。
小弟弟，你会告诉我没被人发现的真相吗？
双手抚在小乞丐的头上，慕清颜的手微微的打颤。
为小乞丐的死，也为自己的第一次验尸，心情无法完全平静。
先查看头部受伤的地方，正如贺大人所说，小乞丐后脑勺的伤处与那块带血的石头看起来是吻合的，伤口深血流多，是足以致命，但是……
“慕景彦，你看出什么？”贺大人见慕清颜盯着小乞丐头上的伤处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阵，终忍不住问。
“大人，小乞丐是在下水渠里发现的？”慕清颜一边继续观察一边问。
“没错，当时他就泡在污水泥里。”贺大人道。
“下水渠，我是说发现死者的污水泥地并非案发初情现场。”慕清颜指着小乞丐的伤口，“如果他是死在污水泥地，尸身被污泥浸泡，这伤处应该被渗入污泥。”
“但我们发现死者的时候，他是俯卧在污泥中，后脑勺朝天，有所暴露。”贺大人说着，询问旁边的衙差，“你们说，可是如此？”
衙差回道，“是，大人，确实如此。”
“这些本官早就提前查问过。”贺大人正视向慕清颜，又指指案桌上的那块石头，“这块行凶作案的石头，呈半红半污分明便是如此，下水渠的污泥不够深，便不会将死者完全埋没，而丢弃这块石头的地方，污泥更浅。”
“不，贺大人请看。”慕清颜失口否定，在小乞丐的头上比划，“第一，血迹流向。如果死者是俯卧，血迹应该是自脑勺流经双鬓到额头脸颊，即使正脸因为埋入污泥将血迹涂抹，但多少都应该见到血色，而且这两鬓处，明显也是贺大人所说的分明之地，同为污泥未埋没处，但同样不见清晰的血迹流向。”
“你的意思是，死者本是仰卧在某处，之后才被移尸到污泥之中？可下水渠中污泥遍地，若非在第一时间遇袭俯卧，怎样还能令后背处少有污泥？”贺大人问。
“大人，我只是根据死者状况做出分析，至于案情真相，还请贺大人明察。”慕清颜拱了拱手。
“第二呢？”
那位韩公子双臂环胸抵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死者的方向，目无波澜。
慕清颜不经意的多看了他一眼。
触碰到那双静观其变的目光，好像得到了安抚，她的心突然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明明什么也没再多说，甚至眼里都没有自己，可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沉着的力量。
就像哪怕风雨欲来，他也能悠然品茶。
慕清颜调换了一口气，继续指着小乞丐的头部，“第二，是死因不对。如果说死者是被石块击中头部失血而死，那么定然应该流出足够多的血才能够致人死亡，可是从死者伤口的撕裂情况看，虽然头皮破了很大一块，实则并不重，也未流出太多的血，否则不论是俯卧还是仰卧，整个后脑部都应该留有比较大的出血量覆盖。”
“不是石块击死，还能怎么死？或许这跟小乞丐的体质有关，因为体质偏弱不经打，石块敲了一下就死了，出血量也与常人有所不同。本官可是着仵作仔细查验过，死者的身上再无任何伤口，不见搏斗痕迹，也未有中毒迹象。”贺大人道，“而且，你说了这么多，也并没有证明小乞丐的死与你无关，不论到底是何种死因，你还是最大嫌疑，脱不开干系，你以上的这番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脱身而故弄玄虚！”
慕清颜心下一沉，盯着小乞丐的尸身，可是除此之外，她再看不出什么。
贺大人说的没错，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她就无法摆脱嫌疑，毕竟小乞丐确实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出事的，而她也没有发现第三者的存在，一时间也给不出关于凶手的任何线索。
慕清颜甚至想恳请贺大人让她去查明真相，可想来也是不可能，府衙里有那么多的人，哪里有放任嫌疑凶犯去查案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