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乞丐呢？”
韩致远听闻还有个不相干的人在场，即使是个乞丐也不例外。
别忘了，就是一名小乞丐为慕清颜引路，拿到了慕成安留下的信！
本来初闻一名小乞丐在林家附近的下水渠被害，韩致远并未将死者与慕成安联系在一起，是后来从众乞丐口中得知钱塘门被烧的那座祖母庙是那个小乞丐经常栖身的地方，他才意识到小乞丐，慕清颜与慕成安三者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在之前韩致远与慕清颜的对话中也曾提到数次，慕清颜并未否认。
“在那里。”车夫随手指去。
望仙桥靠岸的桥墩，桥面与岸边形成一个夹角，那个乞丐正窝在洞里，依靠桥面挡风，当做临时的栖息处。
这种情况在乞丐们当中很常见，无所居住的他们随便寻一片遮挡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落脚点。
听说是个乞丐，慕清颜一下便想到了那名无辜死去的小乞丐，快过韩致远，朝望仙桥奔过去。
是个女孩子，年纪不大，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见有人来，小女孩蜷缩着身子朝桥洞里退了退，小心翼翼的警惕着来人，大半张脸埋在两手抱着的破瓦罐后，只露出一双遮掩在乱发中的眼睛看向他们。
这个女孩个头本来就不高，蜷缩起来更显小，窝在桥洞里，若没人提醒还真不容易发现。
“卑职见过她，是个哑巴，因为脸上有成片的伤比较吓人，别的乞丐见了也都避着她，讨到的食物也经常被其他乞丐抢去，挺可怜的一个小姑娘。”跟随嘉王的一名护卫站在岸边道。
持灯笼的随从站在桥洞口照亮。
慕清颜缓步走进桥洞，猫下腰来到那个女孩身边。
女孩好像被吓到，背向后靠贴着桥壁，两手紧紧的抱着瓦罐，生怕被人夺去。
借助灯笼的亮光，慕清颜就近观察，果然见隐在瓦罐后的那大半张脸上隐隐布满疤痕。
相比起这个小女孩，慕清颜觉得自己真是幸运的多，虽然没有亲人的关爱，可之前在襄阳还算有个栖身之所，嘴边多少都还有一口吃喝。
这么一想，她是不是还应该感激那位在父亲离世后收留了自己的姨舅母？虽然自己要靠做不少的活计换取一份口粮，可毕竟没有让她流落街头。
若不是在为父亲三年守孝期满后，姨舅母要以主事人的身份将她许配人家，她或许还在继续过那样的日子，不会卷进临安的是非之中。
那样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叔父出了事。
或许，这就是天意。是叔父冥冥之中对她的召唤吧。
“小妹妹，之前的事你也看到了吗？”慕清颜掩起思绪，温和的询问。
小女孩瞪大眼睛盯着慕清颜。
慕清颜伸手，想将她眼前遮挡的头发拨开。
小女孩一惊，慌忙将头别转。
慕清颜收回手，“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别费力了，她听不到的。”岸边的护卫道。
“韩公子。”慕清颜猫腰出了桥洞，“你身上可带有铜钱？”
她见识过出手大方的韩公子。
可惜这回韩致远未上道，“没了，就那么一袋子买了鸡。”
所以说，吃的那碗鸡汤价钱有多贵！
也有些尴尬。
钱都花光了，大半夜出门也没记得再带些，反正以为是到嘉王府，开销轮不到他出。
慕清颜无声的看向赵扩。
“给你这个。”
赵扩从怀中取出一把折扇，将折扇上的吊坠解下来抛给慕清颜。
慕清颜接过吊坠，见是一个玉环。
真不愧是王爷，随身之物都这么贵重，这出手可是更比韩致远阔绰的多。
“谢殿下。”慕清颜拿着玉环又进了桥洞，“这个送给你。”
小女孩看看慕清颜伸向自己的手心。
见小女孩没接，慕清颜将玉环塞进她的手里，指指桥洞外的赵扩，“这是嘉王殿下赏你的，能换好多好多吃的。”
说着，慕清颜又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
小女孩似懂非懂，身子松弛了一些，看着自己手中的玉环，又看看慕清颜。
慕清颜笑笑，再次朝小女孩伸出手。
许是感觉到了慕清颜的善意，这一次小女孩没有排斥，将玉环装进口袋里，一手抱着瓦罐，一手放在慕清颜的掌心。
慕清颜拉着她，出了桥洞。
灯笼的昏红光线照在小女孩的脸上，垂落的乱发也遮挡不住那一脸密密疤痕，在夜幕中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这个样子，难怪被人排斥嫌弃了。
站在岸边，慕清颜指指望仙桥上，又指指不远处的马车，然后又翻出自己袖口露出一截白色的内衬衣袖，“你看到那个白衣女人从桥上跳过去，撞上马车了吗？”
小女孩看懂了慕清颜的手势，惊恐的点头，又指向望仙桥对面的墙壁，骇怕的哇哇的叫。
“你都看到了？除了嘉王他们——”慕清颜指指嘉王众人，又指指自己跟韩致远，然后手指四处，“还看到其他人吗？”
小女孩摇头。
“算了，问不出什么。”赵扩失去耐心。
他们一开始就没指望从这个哑巴乞丐身上得到什么线索，这么问下去，无非是白费口舌。
玉环就当他布施了，可时间珍贵不容浪费。
“嘉王殿下，请再等等。”慕清颜恳请，她才刚开始问呢。
对待这样的人需要的是耐心，而在这群男人身上，与无助的弱小者打交道的耐心太少了。
“殿下，让她试试。”韩致远道。
赵扩点头默许。
慕清颜见小女孩诚惶诚恐的看着众人，拉着她的手继续朝街上走去。
小女孩一手抱着破瓦罐，跟着慕清颜来到了马车前。
见慕清颜看着自己的瓦罐，小女孩从瓦罐里掏来掏去，最后掏出一片果干朝慕清颜递过去。
慕清颜原本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个小女孩抱着一个破瓦罐寸步不离身，原来这是她放食物的东西。
“谢谢。”慕清颜接过果干，不愿拒绝小女孩的心意，放在嘴里吃了，“你天黑后就一直在桥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