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是到哪儿都不会消停。”韩致远并没有接上周虎的兴致。
慕清颜轻轻一笑,追上韩致远,“韩公子,你没想到那块粗布是出自南安国的宝贝吧?”
“没想到。”韩致远承认,可脸上全无半点波澜,径直稳步前走。
“你没什么意外?”慕清颜见韩致远的反应,有点小小的失望。
她以为韩致远听说了布帛的来历,神情中怎么也得起几分波动吧?
“案情真相本来就是一步步被揭开,何来意外?无非只是一个答案而已。”
慕清颜顿步。
只是一个答案。
求得答案只是释疑解惑,谈何意外?
“那你就从来不会感到意外?”慕清颜又追上去。
“会。”韩致远陡然停住脚步,凝目转向慕清颜,“我现在就很意外,你能不眠不休这么久。我提醒你最好不要硬挺,若倒下可非一两天就能缓起来的事,到时候你只能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力气还足够支撑跑一趟下水渠。”慕清颜眼睛一眨不眨的迎视着韩致远的目光。
这是她此时心间压迫着的最闷重的一块石头。
“好,这就去!”
就在慕清颜以为韩致远会说出什么拒绝之类的话时,韩致远突然转身原路返回。
慕清颜脑子一时没有跟着同步转过弯儿。
回到林家管家指的下水渠边,林家管家早已返回不在,韩致远让周虎留意附近的动静。
这个下水渠口不在正路上,没有特殊事的话很少有人在这里出现。
韩致远站在下水渠旁的树下,仰头望。
顺着他的视线,慕清颜看到一个鸟窝。
正疑惑韩致远的意图,便听得他吩咐周虎,“周虎,去把鸟窝里的东西拿下来。”
鸟窝里有什么东西?慕清颜很是奇怪。
而周虎又是简单的一声“哎”,蹭蹭蹭的三两下爬上了树,果然从鸟窝里拿到一个布包。
跳下树的周虎将布包递给韩致远。
韩致远打开布包,慕清颜才看到布包里包的是几张油布,还有盏小油灯与一个瓷瓶,大概是灯油了。
慕清颜见到这些东西方恍然,“你早就准备进下水渠。”
“我是在等你。”韩致远将两块油布与两根绳子丢给慕清颜,自己拿起另外两块油布分别包住双脚,捆绑起来,“成全你。”
“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不要推到我的头上。”慕清颜也蹲下身包起来。
“我的目的在林家已经完成。若是我自己,并不急于这一时。”韩致远站起身,抬脚试了试。
“公子,没有我的份儿?”周虎看看二人,又看看布包,没有多余的油纸了。
“我与慕景彦下去,你在附近候着,等林家把大夫请来,也跟去看看他对林夫人的情况怎么说,就说是……萧大公子托我,我又派你去关照的。”韩致远道。
“哦,知道了。”周虎虽然不大情愿自己被抛下,但也听韩致远的安排,“公子,井盐,你们小心。”
慕清颜在前日做替嫁的时候就知道韩致远与萧大公子有交情,不想现在还亲口搬出萧大公子的名义,更没想到的是韩致远会亲自跳入下水渠。
虽然双脚至膝盖下都裹了油布,可下水渠里污秽腐气很重,身为名门贵公子出身的韩致远肯到这种地方,也是屈就了。
不过叔父曾说过,查案,就要对每一处可疑之地仔细过目,不惧艰险,不在乎污秽之地。
虽然自己年纪小又是女儿身,有些事被叔父排斥在外,并未随其处处形影不离,但她也亲眼所见,叔父查案时是如何认真。
韩致远手持油灯走在前面,慕清颜抬眼便能看到那映在微弱的橘红色光照下的身影,低着头,背向前微倾,避开顶部的碰撞,一步步踏着污泥,左右巡视。人影的轮廓比叔父偏瘦,踏出的每一步却与叔父一样的坚实。
“我们这是在朝林家的方向走?”跟在后面的慕清颜问。
经过绑架一事,韩致远知道慕清颜在暗中的方向感比较强,“不错,我要找回你们出发的原始点。”
“你不是有太上皇御赐金牌么?直接要求从林家里的下水渠入,谁又敢反对?林家自己私设的禁院算什么?”
慕清颜搞不懂,虽然这个下水渠与林家相隔不过十丈,可从林家进入不是更直接?下水渠里不是平坦干净的地面,就算十丈的路也不好走,平白耽误工夫。
“你当时走的是不是这条路?”韩致远没有回答慕清颜问题,自顾问道。
“按照方向来看,似乎是的。”慕清颜想了想,“小刀子不见的地方是在反方向,这段路确实没问题,我想也不需要返回林家的入口。”
“没错,根据府衙差役供述,那个小乞丐是在反方向的一个水道岔口发现的。”韩致远道。
“那我们就应该过去查看啊!”慕清颜很想立马转身,暂且先止住了脚步。
韩致远转过身,举着油灯在慕清颜脸上照了照。
黑漆漆的下水渠,只有这么一点光亮,两个人面对面,看到明暗不匀的身影,就像是一张乌黑而虚幻的脸上刻意被涂了几片幽亮的颜色,着实有慎人,倒不如熄了灯,完全陷入黑暗中,如同闭上了双眼,比较沉静一些。
可是一想到小刀子出事时那番无声的死寂,慕清颜又心底发寒。
韩致远手中的油灯继续向上抬,照向水渠上方。
为免碰头,他需要弯着背再抬起头,保持一种看起来就不会舒服的扭曲的姿势。
“仔细看。”灯光落在靠近水渠顶部的石壁上。
慕清颜顺目望过去,“好像是被什么蹭过?”
石壁上有片印痕,明显是常年浮在石壁上的厚厚的尘土被蹭过之后所留下的。
韩致远将光照打近,手指在石壁上划了一下,与那片印痕作比对,“刚被剐蹭过没多久。在入口的时候我便发现了一处,到这里已经有好几处,前面应该还有。”
“你是说,这种印痕会通到林家的那个水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