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带人回来,我没有,韩公子也没有。”周虎摇摇头,一脸的迷茫又担忧,“井盐,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的叔父……”
“韩公子现在哪里?我要问他。”慕清颜道。
跟周虎实在是说不清,她得亲自问韩致远,明明昨日他们在下水渠里一起见到满脸是血的小刀子,为什么没有带回来?为什么不见人影?就算是不幸死了,也应该带回一扇门查验啊!
“韩公子去嘉王府了。”周虎道,“你先歇一下,等等他。”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必须尽快见到他!”慕清颜越发的焦急。
“你怎么这么急?韩公子说过,遇事不要慌,不要急,要镇定,静下来才能好好去想。”周虎双手搭在慕清颜的肩上,宽大的手掌安抚着她浑身起伏。
慕清颜闭眼,深呼吸,顺了口气。
镇定,镇定,叔父的教诲她怎么忘了?
刚刚遇到事就令她如此急躁,越急越是头昏脑乱。
“好,我等他。”慕清颜抬手揉揉双鬓,睁开眼,“周大哥,你刚才说韩公子在小乞丐身上发现什么?”
“哦,你跟我来。”周虎带慕清颜走进东厢房,掀起小乞丐身上的白布。
与昨日仰面朝上放置不同,小乞丐呈俯卧状背朝天趴在停尸木板上。
周虎褪去小乞丐身上的破衣,指其背部的一个地方,“韩公子说,有针刺中小乞丐这里,这里是人的致命穴,刺中后会冲击到人的心肺,致人死亡。”
“也就是他的真正死因?”慕清颜根据周虎所指,俯身查看。
若不是周虎特意指准,她根本一下就看不出来在那个部位有个针尖似得血点,这得要多仔细的眼神才能够发现的到?
看起来,死者已经被韩致远做过清理,干干净净,哪怕一道旧伤痕,一片淤痂都能看的很清楚,而要看清这枚小小的针眼却仍然很费劲,非常容易被人忽略。
韩致远要发现这个针眼恐怕得两眼贴在死者上,将每一寸要害部位都一点点过目。
“没错,韩公子说应该是凶手先用石块将死者打晕,然后再用针刺杀。”周虎道。
慕清颜也知道,如果直接先用针的话,一来怕把握没那么准,二来人倒下之后再被砸石头,出手力度角位又会不一样。
“这里应该是某个致命穴位吧。”慕清颜轻轻摸上死者的脊背,感觉好像是第四脊椎骨突出的地方旁开寸许的位置。
她不是大夫,不懂人体穴位分布,只是这般猜想。
“这个位置叫厥阴俞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击中后,冲击心、肺,破气机、极易死亡。”有人适时出现在东厢房的门口。
慕清颜起身回头,见是一个年约三十几岁身着酱色布衣的男子,个子不算高,挎着一个蓝布褡裢,清瘦矍铄,浓眉稀须,一双转动的小眼睛竟让慕清颜首先想到了“鼠目”。
“吴夫子!”周虎看到来人,不由分说的一个熊抱扑了上去。
“你这大块头,压死老夫了!”那人在周虎的冲击下,接连后退好几步,险些脑勺栽地仰面朝天的摔倒。
当然,周虎是不会让他倒下的,抱稳之后松开手,又在那人背上拍了两拍,“吴夫子,你不是说要出去游玩个几年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夫子捋捋自己下巴上那几根稀疏的小胡子,小眼睛一翻,“还几年?这连几个月都还没有就被姓韩的这小子飞鸽传书,硬把我从扬州画舫里给拽回来!”
“这不是发生了大案子,一扇门都开张了么?”周虎说着,拽上吴夫子的胳膊,带着他进了东厢房,“你看看,这里都躺了五个死者。”
“哎呦呦!韩致远这是又大发了!”吴夫子啧啧道,先走到被揭开蒙布的小乞丐跟前看了一眼,“这个,死了三天。”
然后走到假冒慕成安跟前,两指挑起蒙布掀开瞧了眼,“这个,死了两天。”
再接连扫过那两具从泥塘挖出来的死者,“这两个,跟那个死期差不多。”
最后来到白衣新娘跟前,扫了一眼,似乎没看仔细,又俯身来回打量了一番,捋着小胡须,“这个……倒是有些怪。”
“有什么奇怪?”慕清颜问。
吴夫子重新将白衣新娘盖好,一手反背身后,一手捋着小胡须,滴溜溜的小眼睛瞥了下慕清颜,“有什么奇怪嘛……老夫要当着韩致远的面讲,免得多费口舌。”
慕清颜被噎。
这人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被称为夫子也就罢了,还口口声声自称老夫,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
“小虎子,这些人都是刚死没三两天,可韩致远怎么十来天前就给我送信急着叫我回来?”吴夫子不再理会慕清颜,负手朝周虎走去。
“吴夫子,我不是小虎,我是大老虎!”周虎很不满意吴夫子对自己的叫法,两手成爪,做了个挠人的姿势。
“反正你是大不过老夫,不是小虎是什么!”吴夫子两只小眼睛一瞪。
一个低个子以年长卖年长,一个即使身形魁梧也不得不服小。
慕清颜看着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两个人,不禁有些好笑。
估计也就是一扇门这种位于刑部而不完全隶属刑部的不入朝流的地方才能容得下这样作势对立的人。
慕清颜暗想,十多天前……十多天前叔父还给小刀子留信,并未失踪,也就是说这位吴夫子并非是因为叔父的事被叫回来,更不会是因为临安谣言案而来。
“小虎子你说,韩致远早早把我叫回来做什么?”
吴夫子的问话正合慕清颜的心意。
“不是韩公子叫你,是……”周虎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吴夫子。
“是嘉王!”吴夫子气哼,猜也猜得到,小胡子也跟着抖起来,“我不是跟他早就说过,天家的事有宫廷御医,不许烦我!让我帮着验个尸破个案还行,别指望我给他们诊病开药方!”
周虎自顾扳着手指,站在一边不吭声。
吴夫子继续一跺脚,将肩膀上的褡裢往起收了收,“趁人没回来,老夫我这就溜之大吉,小虎子你够意思的话可别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