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子泪花横流说不下去。
慕清颜的眼眶也跟着泛红,涌出了泪。
就算这跟前死的不是真正的慕成安,可是听了吴夫子的话,却让她心头翻动不已。
叔父下落不明,吴夫子所言应该是叔父最后留下的关于她的话,字字亲切。
原来叔父最后还记得她的终身大事,若不是后来姨舅母自作主张要将她许配人家,若不是叔父出了事,用不了多久叔父就会回襄阳去看她了,有叔父做主,一定会为她选门情投意合的亲事,她的生活会是另一番样子,没有漂泊没有风浪,就算不富裕也定是和和美美的。
“景彦哪,你以后就是我的大侄子,我的亲侄子!”吴夫子一把将慕清颜抱住,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眼泪哗哗的流个不止。
说实话,慕清颜有些受不住吴夫子这般的激动。
叔父与爹爹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可在爹爹去世时,叔父一直都忍着眼泪。在她看来,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有多少都忍住,咽回去,这样的人能够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气概。
而像吴夫子这般,如此实在太率性了,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抱着自己哭的不成体统,令她难以招架。可偏偏那些安慰人的话又轮不到她说,本身她还是个需要安慰的人呢,只能与吴夫子相互拥着,尴尬的自顾落泪。
韩致远也看不下去,懒得劝慰,与赵扩一起出了东厢房,留下周虎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正屋,赵扩坐下道,“这个吴夫子跟慕成安的关系看来是真的好啊!”
“其实你真没有必要把他叫回来。他与慕成安关系再好,也未必知道慕成安的事。”韩致远关上屋门。
传信给吴诚儒,叫他回临安确实是赵扩的意思,但是让吴诚儒给宫里的人诊病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出自慕成安。
追查到临安府最得力的捕头慕成安与黄裳之死可能有关,无疑令人愕然,之后赵扩决定让韩致远给吴诚儒飞鸽传书让他赶回临安,本打算从吴诚儒着手去查慕成安,却不想慕成安失踪了。
“是,慕成安办事非常谨慎,即使给慕清颜留信,为防万一也只是留了一道谜题。”赵扩道,“不过,如今也算吴诚儒回来的及时,你办案的时候岂不也正需要他?”
韩致远在赵扩旁边的椅子坐下,单手环胸抵靠椅背,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小乞丐的死看来是真的与谣言案有关,或者他在下水渠中发现了关键的东西,很可能关系到幕后之人的安危,以致被灭口。在下水渠里到底发现了什么?出现在下水渠中的亮光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昨晚不是慕清颜突然昏厥,你能追的上那个人?”赵扩问。
韩致远摇摇头,“那人动作很快,熟悉下水渠里的路,下水渠中岔口很多,只要晃过我的视线,很容易将我甩掉。只不过若是没有慕清颜拖累,能够多追出一些,多靠近那人几步。或许会有其他发现。而现在,下水渠中石壁上那些被发现的痕迹肯定已经被毁。”
“拖累?你还带着她,还将她送回家,这些都耽误时间。”赵扩一笑。
“只有与她在一起供事,方能判断她这个人到底如何。当时那种情况,我又不能将她独自抛下,谁知道在五指不见的黑暗中会发生什么事。”
韩致远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不管怎么说慕清颜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不可能不顾。
“意思是加上你就够安全吗?”赵扩敛起笑意,“致远,每次做这种事,我都为你担心不已,你也要记着,千万小心,任何真相任何责任都抵不住你的安危重要!”
韩致远笑的没心没肺,“我是属猫的,命多的是,怕什么!”
“致远,我在与你说正经事。”一团肃气凝于赵扩的眉心。
“我几时不正经?”韩致远双手一摊,站起身,“时候不早,殿下是不是该回王府?难不成要留在一扇门吃午膳?表姐要是知道我这么缠着你,等见到我后可免不了又是一番责怪。”
赵扩直身道,“你一定要万般小心,若真有什么意外,你表姐也定饶不了我,韩大人再跑到太奶奶跟前参我一状,我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殿下放心!”韩致远抬手在赵扩肩上一拍,眨眼笑笑,“我怎能让殿下为难?”
“嗯,我走了。”赵扩负手,朝门口走去。
“不送。”韩致远自顾重新坐下,是真没有任何恭送的意思。
虽然是王子与平民,可在赵扩此时的心里是记着这位从小相伴长大的挚友的,有时是需要注意彼此的身份,有时也仍可随意。
韩致远知道,赵扩是真的担心自己,绝不仅仅是因为表姐嘉王妃和他的外叔公韩侂胄大人以及太皇太后,而是打心底在意他的安危。
其实危不危险他自己最清楚,可他能够因为危险便放弃手中的事吗?这些事总归是需要人去做,而他能保证的是自己一定比大宋朝廷中的其他人做的更好。
可即便如此,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打开心底的死结……
看似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的韩致远,搭在扶手上的双手暗暗用力,极想抓住那遥远已逝的东西,却永远也不会再抓到了。
“韩公子,萧大公子来了!”周虎在院中高声道。
接着有人朝屋门口走来。
韩致远定神松气,起身走向屋门,将门拉开。
“致远!”萧致瑾大步迎来。
韩致远侧身退后,为萧致瑾让开门。
萧致瑾脚步微顿,便跨进门槛,“致远,听说你昨日去了林家,还请净慈寺清修的老居士柳大夫以我的名义为林夫人诊病?难道你怀疑林家的人?”
“怀疑不怀疑又如何,萧家与林家现在也并无什么关系吧?何况致瑾兄是依命成亲,对林翎并不在意。”韩致远漫不经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