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小婉命侍婢多点了几盏油灯，将房内照的通亮。
“这么晚来打扰小姐，很抱歉。”韩致远道。
“反正这个时候我也不会休息，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格外安静的时候秉烛夜书，公子有需要帮忙请尽管讲，婉娘定尽力帮助公子。”
留小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很是好听，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半羞半涩。
慕清颜再看韩致远，这张脸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表情，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韩某请留小姐帮忙绘几幅人像。”韩致远道。
留小姐走到案几前，铺开了画纸，随身婢女已经开始磨墨。
如此不需多言便做好准备，看来这种事并非第一次。
慕清颜默不作声的看着二人，韩致远与这位留小姐应该是早就相识，她看到了留小婉的热情，却从韩致远的身上看到的是疏离的客气。
可是，来求人帮忙的不是他吗？
“公子请说。”留小婉执笔沾墨。
韩致远回头叫慕清颜，“慕景彦，你跟留小姐把在河边见到的几个人的样子都说说，请留小姐画出来。”
“是。”慕清颜走上前。
至此她已知晓，韩致远是要请人画影成像。这位留小姐就是他的特定画师，所以留大人才无什么奇怪之色，估计也只是见他一直叨扰自己还未出阁的孙女儿，不高兴罢了。
留小婉大概是听到韩致远叫出的名字，特意看了眼慕清颜，指指案几侧边的方凳，“坐下说。”
“多谢。”慕清颜在方凳上坐下。
“你们先画，我去办点事。”
见韩致远这就要离开，留小婉的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公子慢走。”
韩致远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留小婉眸光微闪，抬眼望去，殷切的热情微微染红了双颊。
韩致远折回身，拱了拱手，“还得麻烦留小姐，我这位家仆跑了很长时间没吃东西……”
“莺儿，去厨房弄些饭菜来。”
不需韩致远把话说完，留小婉马上交代，转而又对韩致远道，“公子一定也忙碌的无暇吃饭，不如在留府吃完再去做事？”
“谢小姐的好意，不过我有急事要办，耽搁不得。这次的画像也有些多，有劳了。”韩致远再次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听着整个对话，慕清颜都是错愕的，看着韩致远的言行举止，也有些懵。
没想到韩致远还惦记着她的五脏庙，说实话她确实饿了。
不过韩致远跑了趟金沙渡口，又带着她上了遭凤凰山，也是颠簸着没有顾上吃饭，却宁可饿着也推辞了留小姐的美意。这般注意他与留小姐之间的距离，言行规矩的有些死板，倒是不像她见过的韩公子。
如果说他谨守男女有别，那么他还在嘉王府扯拽她，带着她一起骑马？
他不是周虎，周虎是真把她当成兄弟看，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慕清颜看看留小姐，又看看自己的衣衫，不禁自嘲。
怎能拿自己跟留小姐比呢？留小姐是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大家闺秀，而她……在韩致远眼里不过是个假小子。如今，她连女儿家该有的样子都抛开了，还有什么礼数可讲？最后也就剩下让丫鬟搜她的身，盗取信件这么一点底线了吧？
慕清颜与留小婉放下各自心事，一个开始说，一个开始画。
在留小婉修饰画像的时候，婢女莺儿端来了饭菜，慕清颜以最快的速度吃完。
“不用那么急。”留小婉笑笑，起身审视了一遍自己刚刚完成的画作，“你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慕清颜走过去，拿起画像一看，真是不得不要赞赏留小婉的画技，凭她的描述，那个玩弹弓的小乞丐的样子几乎相差无几的跃然纸面。
“画的真好，就是这个样子！有了这幅画就可以让韩公子派人去寻了。”
相比起那些涉案之人，小乞丐的安危最重要，所以慕清颜要最先画出他的模样，好更进一步的寻找。
“能帮到你们，真好。”留小婉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一声真好又何止是指自己的随笔一劳，那隐在尾音中的叹息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那个男子做任何事，她都很开心，能受他的托付，比得到任何赞赏都快乐。
“那是，韩公子办案可是离不开小姐。否则也不会这么晚不顾老爷的冷言冷语登门求见。”莺儿也很为自家小姐骄傲。
他们家的孙小姐可是临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大才女，抛开显耀的家世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这高超的画技，即使宫廷御用画师见了，也赞叹不已。
“莺儿。”留小婉嗔道。
当着外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令她有些难为情。
都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慕清颜又岂能不明白留小婉的心事。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怀着一颗春心，懵懵懂懂的想象着对面少年郎的样子。不过那都在无忧无虑的过去，如今这些杂事念想对她来说都太奢侈。
“留小姐，再继续画吧，还有好几个相关的人。”慕清颜道。
那些围在她身边的路人，她要一个个仔细回想他们的相貌，让留小婉尽量能够勾勒的准确一些。
因为当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普通的路人，便没有特别的在意，这几个人相比起小乞丐来说样子模糊了许多，有时候慕清颜还要闭上眼睛多想一阵。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两个时辰，早已到了二更天，留老夫人让人给送来了宵夜，不过正忙着作画，谁也没有顾上吃。
莺儿磨墨的时候都忍不住直打瞌睡，慕清颜走过去，“莺儿姑娘，你先去歇息，让我来吧。”
“这怎么好？小姐都还没停歇。”莺儿不好独自退下。
慕清颜从她手中夺过墨，缓慢的磨起来。
留小婉朝莺儿扬了下手，“你先去一边坐着。”
毕竟男女有别，不好让莺儿离开，留下她与男子单独相处，不过如果换成是韩公子的话……留小婉的脸颊不由得莫名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