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道，“先带我去王坤的坟地看看。”
“好。”
王乾见韩致远并未就此多言，赶紧应承，从旁边捡了几根树枝，扎在一起点了个火把照亮。
穿过桑林的时候，韩致远一直留意，并未发现“王坤”。
然后上了山坡，在半山腰处寻到一座长满荒草的坟地前，王乾打着火把照了照墓碑，“就是这里。”
韩致远见墓碑上果然刻着王坤的名字。
“王坤，身材偏瘦，比我的个头低一些，右嘴角有个指甲大小的胎记？”韩致远盯着墓碑问。
“是的，村里老人还说那胎记是二郎的福气。那里是什么福气？”王乾手抚着墓碑蹲下来，“二郎，这位是韩致远韩公子，你要有什么冤屈就让韩公子查到，为你主持公道。”
韩致远的眸光紧凝在墓碑上。
他所说的正是他在梅家桥见到的那个“王坤”的样子。难道要再请留小婉做幅描述更细致的图让王乾辨认？
“二郎！”
王乾突然冲着坟头的另一边惊唤。
韩致远抬眼望去，一个白影隔着坟头在前面坡上的树下晃了一晃。
王乾僵立，火把险些从手中掉落，被韩致远接过，“你看清那是王坤？”
“是！是他的样子！我怎么不认得他！一定是他有冤情，方不肯离开，在此游荡，听到我的话现身出来。”王乾哆哆嗦嗦的道，“韩公子，小人求你，一定要让二郎死得瞑目啊！”
韩致远不信鬼神，那人虚晃一下，王乾未必真认得清。
如果那人真是王乾认定的王坤，那么就只能说当年王坤并未真的死掉。可慕成安留下的“伸冤”一说又从何来？跟整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那个“王坤”就是在故意吸引自己，之前自己没有跟随他进入桑林，此时他又现身引诱。
“二郎！”
那个白影又从坟后掠过，身子直直的由山坡上向下前移几步，就好像双脚离开地面悬飘着一般。
因为见是自己的弟弟，王乾并不十分害怕，一边叫着，一边哆嗦着朝白影跑。
“回来！”韩致远一边叫王乾止步，一边追上去。
随着靠近那白影，他闻到一股夹杂着异味的香气。
“二郎，你放心，有韩公子，一定为你伸冤！”王乾不顾韩致远的呼叫，边跑边冲着那白影喊。
毕竟是常年干活的农夫，有力气动作也快，又是上坡，韩致远紧追几步没追上。
突然，王乾一脚绊到，仰面朝天的从坡上摔着朝侧边翻滚。
韩致远追过去，刚将手伸向王乾想要拦住他，也觉得脚被什么勾住，身子跟着不稳，向后仰，打了个滑仰坐在坡上，脚踝被扯住向上拖拽。
一股浓烈的油味弥漫在空气中。
说时迟那时快，韩致远冲着被他半拦住的王乾猛推一把。
王乾的身子还没撑稳，又被猛推，不由自主的继续朝坡下滚去。
韩致远一手揪住身边的草，防止身子继续向上拖，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脚上羁绊砍去。
他的脚被一条拴着铁爪的绳子缠住，这条绳子非常耐，连砍了几下都没有砍断。
韩致远手中的那把草被连根拔起，身子再次被拖拽着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移动，荒草遮住了眼，韩致远又随手揪住一把草，草却从他手中打滑，跟着他被拖拽上移的身子，从掌心溜掉，握了一手油腻。
抬眼向上望，透过风吹草叶摇摆的条条缝隙，韩致远隐隐看到那个白影就晃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坡上，天色昏暗，看不清那人的大致样貌，但身形上与他之前见到的“王坤”很像。
绳子的另一端就在那白影的手中。
“你根本不是王坤！”韩致远冲着白影高声道，继续不停的挥刀砍绳子。
王乾不论王坤是人是鬼都惦记着他，而“王坤”眼看王乾滚下山坡却无动于衷。
“王坤”的目标只有他一人！
这也不是一般的麻绳，而是百年老藤绳子，大山深处的人用来绑扎攀岩天梯，非常结实。这条缠住韩致远脚的藤绳还被浸泡过油，如果在未砍断前被引燃就更麻烦了。
奋力连砍几刀，韩致远斩断了藤绳，揪住断开的绳头起身朝白影甩了回去，自下而上，总归是少了力道，藤绳如一条黑蛇落在草丛中。
“嘻嘻嘻……哈哈哈……”
那白影丢开手中牵拽的绳子，阴森森的大笑起来。抬袖在脸上一拂，口中吐火，另一只手中亮起了一束火把。
火把照亮他的脸。
脸型宽厚，眉眼偏浓……是慕成安的样子。
白色的身影，随着火光跃动明暗交替的面孔，屹立在黑暗中。
“你到底是谁？”韩致远凌声喝问。
“嘻嘻嘻……哈哈哈……”那人继续笑着，抬袖又拂了一下脸，登时又变了样子。
这一回，是在望仙桥碰到的第一个新娘，秋娘！
韩致远曾为她验尸，清楚的记得她的样子。
“不过是‘变脸’而已，难为你提前准备了这么精致的几张脸。”韩致远冷笑。
虽然这两张脸跟他见过的人很像，但是有明显的妆容，细看之下并不真的像，只是做脸谱的时候抓住了特征，乍一看之下比较有视觉冲击力。
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油味，还有清楚的明白自己身上沾到的油渍，韩致远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嘻嘻嘻……哈哈哈……”
那人继续笑着，再次抬袖拂脸。
这一次的样貌竟然是……韩致远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下一个要死的人是我吗？”韩致远缓步后退。
两脚也沾到了泼在草中的油，踩在草叶上打滑，又是下坡，越快反而越脚步不稳，摔上一跤反而误事。
白影则身形前倾，朝韩致远相对“飘”了下来，没在草丛中的双脚就像离地掠起一般。
盯着那如同飞下来的身影，韩致远眸光骤紧。
那白影将手中的火把朝韩致远丢过去。
韩致远向侧边闪身，脚底打滑趔趄，紧跟着朝上加劲跨了几步。
火把落在韩致远侧后方，登时窜起了高高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