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给你根草。”
韩致远俯身低头迎着火焰,飞快的持刀撬开桶盖,抓起“王坤”身下被碾灭的臂膀把他塞进了木桶。
第二只桶正撞中第一只。
“王坤”刚被塞进木桶,就被撞着继续向山坡下滚去。
韩致远抬脚踢向第二只木桶,就势匍匐,刀子插在桶身与桶盖的缝隙中用力撬。桶盖松落,赶紧带着身上燃起的火苗钻进桶中,抱头蜷缩在偏桶底的位置。
木桶几乎没有停留,继续向下滚,那片隔离空地亦被火光相连。
韩致远身上烧着的火苗经过与木桶内壁的摩擦暂时熄灭。
木桶跌跌撞撞的滚,越往下速度越快,很快就滚出了火丛,外壁也被烧焦,最后彻底散了架,落下一地焦残的碎木片。
韩致远也被滚的脑袋发晕,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身边有人不停的在叫“韩公子”,韩致远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山上的火光。
跟王乾上山的时候,他知道,山下有一条石砌的小路,绕山蜿蜒至另一头,火势就被这条石路阻隔,加上山坡并未种植成片的树木,没有继续蔓延开,否则要是引着那边的桑林,后果不堪设想。
“你看看我,能不能看到?”身边的人伸手在韩致远眼前晃动。
韩致远的目光转过来,“慕清颜?”
“眼睛没事。”慕清颜收回手。
她见韩致远睁着眼不动,还怕被火烟熏坏了眼。
“是你救了我。”韩致远想坐起身,两手刚撑住地面,一股灼痛钻进掌心。
“你的手烧伤了。”慕清颜说着,扶着韩致远坐起来,“我简单的看了一下,脚背也有烧伤,脚心没事,烧到了几根头发,脸没毁,身上其他地方也有灼伤,我帮你浇了不少河水。”
慕清颜说话的时候还在气喘,满脸的汗,头发都被打湿,扶好韩致远之后,又擦了下额头,就地坐在他的身侧。
韩致远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在慕清颜的身边放着一个破损了口的陶罐,应该就是她去河边打水用的工具了。抱着这么一个罐子来回跑,肯定累得不轻。
“还有水吗?”韩致远的声音沙哑。
“给你留了几口。”慕清颜抱起陶罐,捧到韩致远口前,慢慢的拖起,喂了他两口。
罐子里一股油香味,水里还漂着一层油花。
“油罐?”
“是啊,我从山上带下来的,知道你用得着。”慕清颜将陶罐放下,“山上还有辆平板车,本想一起推下来,可那就要绕远路走山道了,只得先抱着这个比较完整的罐子下来找你。”
“谢谢你。”韩致远道,“救命之恩,韩某记下了。”
“只要你能秉公查实叔父的事就好。”
“就算你没救过我,我也能向你保证。我以为你会说如果查实慕成安涉案,希望我从轻处理。”
“我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需要提出。”
韩致远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里还倒着一个人,应该就是“王坤”,“他怎么样?”
“暂时还活着,被烧的不轻,不知道能不能醒来。”慕清颜说着,眼神黯淡了一些,“如果他死了,我就真成杀人凶手了吧?”
韩致远收回目光,“要死的话他也不是死于你的手,这个问题你根本不需要想。”
“我没有想要他的命,我打晕了他,他朝火中滑去,我想抓住他的,结果没抓到。如果我下手轻一些,他或许就不会摔入火中了。”慕清颜道。
不管这个人该不该死,她都不想亲手杀人,她的手没有权力做出了断。任何案犯都有王法大堂依律法判决。
“下手轻的话,你能保证他不被打晕?”韩致远反问,“这是正常的应变,如果因为他耽误了救我,你也是一样的自责吧?而我为了求生,把他二次弄晕,让他失去了在火中挣扎反抗的意识,我才是置他于死地的元凶。再倒回去想,如果重来一次,你到底会怎么做?在那样紧要关头,你该怎么做一定还会怎么做。你只需要清楚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对,便无错无悔。”
反正对于他来说,如果再次发生,他还会是这样的选择,有的时候人真是不得已,就去承担不得已的后果。
“算了,此时说件事已经没有意义,回头随你如实呈报便是。”慕清颜看看自己的双手。
从没想过自己的这双手也会把一个人送上赴死的路。
而这,怕仅仅只是她命运轨迹发生转变的开始……
“你怎么会来这里?”韩致远问。
这是他睁开眼见到慕清颜的时候最想问的事,在火中他听得声音就像她。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偏偏正是她救了他一命。
“这座山坡另一头有个月老祠,我是从那边跟着这个人过来的。这人速度快,我在后面跟着不敢太靠近,天又黑,险些把人跟丢,所以追到这里迟了一步。之后我再详细跟你说,先把脚包好,你要是走不了路,我可背不动。”
慕清颜说着,把自己的外衫脱下一撕两半,先把其中一半叠了几层覆在韩致远的脚上。
韩致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忍住了疼意,“多谢。”
慕清颜包好左脚,又开始包右脚,“别叫疼就好,现在手头没药,只能这样。韩公子,没想到被我看到你这番狼狈吧?是不是很不自在?”
“狼狈吗?”韩致远抬起手背扶了下垂在额前的头发,“你要认为这是韩某最惨的,就错了。”
“这还不够惨?那最惨的时候是什么样,说来听听?”慕清颜抬眼问。
这时的韩致远在她眼前已经算是很狼狈了,几缕头发被烧打成卷,脸上一片火熏的烟黑,还是被她沾着水擦过的,外衫早就没了不说,身上剩下的衣衫被火苗燎了好多洞,又被河水浇湿,鞋子被火烧烂顶出脚趾,两手被烧的最厉害,灼红的掌心满满的燎泡,碰都不敢碰。
“我可不会说。”韩致远摇摇头,“如果说了,可就真没了面子。不如问我最荣光的时候?正好我有兴致说说。”
“你韩大公子光彩耀人的时候天下人皆知,我何须问?”慕清颜给韩致远包好了脚,扶着他站起来,“试试走几步,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