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利用艮山旧事,又武艺高超动用机关,朕首先想到的便是白安的后人,派张成和去刑部大牢问审,杨风也从声音认出张成和。原来当年张成和去宝林院看望生病的白安,他那个游走四方的儿子也刚好回临安城,他们谈话的时候,杨风就隐在屋外,全部听了个清楚。只不过成和行事小心,加以伪装,当时并未被他识出面目。而成和前脚刚离开宝林院,白安后脚就犯了偏瘫,身不能动,口不能语,杨风便认为是成和与白安的争执令其激怒,气急攻心加重病情,将白安的死算在了朕的头上!今日做出对付朕,对付大宋的举动也就不足为奇。”
“韩致远,这就是朕给你说出来的全部真相,其实也没什么。”赵惇讲了这么长时间,起初的惊色已经散去,随意地摆了摆袖笼,“白安说,艮山鬼火遍布之时便是朕的忌日,可朕现在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嗯?他还说什么小人儿诅咒,你看朕现在有什么问题?健健康康,身强力壮的很!”
“是,官家,您龙体安康,洪福齐天。”张成和揖手敬祝。
“照陛下之意,陈秀娘留下的这张纸条与张路在艮山纵火一样,都只是为了惊吓陛下?这张花纹印以及其他与庄文太子有关的东西也不过是想搅起陛下隐于心底的旧事?”韩致远问。
如果是这样,又有多大意义?
“他们不就是想让朕当年做过的事大白天下吗?让大宋子民看到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皇帝。让他们一个个对朕都生了反意!”赵惇抬起双手,“现在朕已经把做过的事都告诉你,你想怎样?你能怎样?你要把朕送到刑部还是大理寺?嗯?”
“如陛下所说,草民没有证据,也没有为陛下录口供,陛下的话也不过只是让草民听听罢了。想必陛下也不会让草民去追查当年真相。”
一个人,不论何种原因双手沾上了血也就成了案犯之一,站到了律法的对立面。
“你想查什么真相?”赵惇问,“庄文太子的死?庄文太子的秘密?差点陷害了朕的人?现在朕是皇帝,查那些还有什么意义?朕都已经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就算你查个水落石出,朕手上沾的血就能抹掉?不,那只能让天下人更清楚的看到朕的一双血手!你说朕能不能容得下你这张嘴?!”
“可是……”韩致远轻轻一笑,“陛下还是想让草民继续追查隐在李庆杨风陈秀娘身后的人,想知道是谁利用了他们。”
“是你说他们‘以死护主’,才逼朕讲了这么多!”赵惇将球踢给韩致远。
显得着实无赖。
“你跟朕说说,这个‘主’可能是什么人?”赵惇身形前倾,借以拉近与韩致远的距离。
韩致远想了想,“草民给不了陛下答案。”
“朕说了这么多,你就这么回答朕?”赵惇肯定不满意。
若非他在意这个“主”,怎能跟韩致远说这么多?告诉他,自然是想要他理出头绪,给出答案。
“或许是草民想错了。”韩致远道,“李庆陈秀娘的死并不是在维护谁,而是他们早就明白,如果败了,他们就没有活着的机会,而且也得不到好死,不如自尽求个痛快。对他们来说,活着比死会难得多。至于吴大吴二等以花纹印为记的人想必就是当初销声匿迹的庄文太子的旧部或者其后人,又被杨风暗中聚集起来,不过是一盘被拢起的散沙,终究也不过是一把沙子而已。”
“你这是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看法?”赵惇迷眼冷哼,“你说过,他们三人没有主导这件事的能力,这一切的结果也不会只为了那帮低等出身的草民,什么王者只有一人。”
若不是韩致远坚持认为此案还没有结束,他无论如何不会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当做是供词亲口讲述了一遍。
“草民说的是他们三人没有单独主导此案的能力,可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桩案子是他们共同商议而出,结果不是为了低等出身的草民,但也不是具体为了谁,而是为了颠覆大宋,杀害陛下,发泄私愤,就如那些嚷着为自己讨要公道信奉‘以案制案’的那些人所想一致,这样也是能理解的。这些人只能说有个带头者,却配不上王者一说,他们的目的只有推翻一个王。之前草民有些紧张,或许言语有些夸大。”与之前相比,韩致远表面上反倒真轻松了许多。
“你……”赵惇指着韩致远,“好,随你说!可你再跟朕说清楚,他们弄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毒药,那么多的胆矾,还有那些成型的铁棍等物都是从何而来?”
“杨风,也就是白安之子年轻时游走四方,结识什么人也是必然。追查的突破口本在杨风身上……”
“行了行了!”赵惇打断韩致远的话。
这颗球又被韩致远给踢回来,他接不住,只能粗暴的闪开。
赵惇身子收回,似乎疲惫的抵靠在椅背上,“说了半天,这案子还不是已经结了?你又给朕再交不出一个‘主谋’,废什么话!”
“不,草民要听的要说的绝非无用。幸好陛下将艮山血案说给草民,才让草民有了确切的判断。”韩致远道。
“你又有什么判断?”赵惇有些不耐。
“草民需要再问陛下一句,艮山血案之后陛下可曾对那些被冠以刺客之名的死者有过什么表示?”
韩致远知道,不论皇帝掩饰的再好,他的心底也会不安。尤其是自小受教要视民如子的人,只因为一时的心血癫狂便杀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他怎能睡的安稳?
“当年艮山血案发生在清明刚过,也就是庄文太子薨后的第二年,乾道四年的三月二十二,也就是后天。”赵惇看向张成和。
“是的,官家。”张成和低声道,“后天就是二十二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