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是养在深闺摆弄琴棋书画的大家小姐,不是做针线女红的平常姑娘,也不是勾栏里卖艺为生的窈窕女子。我也不求谁将我当成女子垂怜。”
慕清颜扯了扯身上的短布衫,“这样倒也有一份自在。”
那只落在肩上的手掌力道适中,没有压力,也不是轻飘飘的一拂,就像在她的身后竖起了一面盾,辅助她的支撑,让她的腰杆挺的笔直。
“你这样的性情像一个人,这般固执会很受累。”韩致远的手掌从慕清颜肩上拿开。
“像谁?”慕清颜不免好奇。
他见过她这样的人?
韩致远没有作答。
慕清颜抬眼直视着那张虽然清瘦,但见鼻目线条却看来有几分坚硬的脸,“这不是固执,是必须坚持。累又怎样?”
“景彦,深入虎穴是极其危险的,我真不希望你再犯第二次。”韩致远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只是因为危险,在关心我的处境?”
画风突变,很认真的叫出她的名字,慕清颜感觉韩致远对自己的态度像是转瞬间换了一个人。
“当然,你要有事,我还怎么从你身上继续追查慕成安?”韩致远神色一松,笑道。
慕清颜秀眉一拧,刚想着不对,平时的韩致远又回来了。
还是为了叔父,为了天文星图的下落,为了黄裳先生的死。她只是个不可缺少的牵线人。
“你不想让旧事再提,我可以不提,但是账还是要算清的。”韩致远双手背后,转过身。
“韩公子,你怎么这么爱算账?算就算吧,能不能不要小气?”慕清颜感觉跟韩致远一算账就是自己吃亏。
上回替自己挡了下王月娥的刀,就把欠下的救命之恩也跟着一刀抹了。
韩致远背对着慕清颜,轻轻一笑,“一个公道的惩罚,你任性而为,不理我的劝说,那么你若要逼我做什么事时,我也不会答应。”
“真是可笑,我会逼你韩大公子做什么?那么多事,还不是你说了算?”
慕清颜是真的觉得可笑,韩致远掌握那么多关于案子的秘密她都没有追问,还反过来说她要逼他?
“我只问你,认不认?”韩致远转回身。
“韩公子,我不会逼你,我能够逼迫你什么?”慕清颜笑问,“你真的想多了。”
“好。”韩致远点点头,“你记着这句话就行。”
慕清颜适才那种酸涩的情绪已经被韩致远寥寥几句话带飞,眨眨眼看着韩致远,怎么有种被人挖坑的感觉?可再一想,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绍熙元年,三月二十二。
按旧例,皇帝赵惇会秘密赶往艮山月老祠后山私祭冤魂,但如今发生了那么大的意外,赵惇不敢再踏上艮山血案旧址半步,正巧安南国使团莅临,带众臣进行各种迎接事宜。
以朝天门为中心,御街上热闹非凡,虽然少了一批杂耍艺人,但御演上也丝毫不见冷落之色,大街两侧人声鼎沸,熙攘欢愉,尽显大宋临安城的繁华,在安南国使团面前展现大宋朝廷的一派盛世,圣上万岁,大宋千秋万代等等的高呼声不绝于耳。
活跃于繁华表面欢声笑语的人们,谁能知道艰难地承载着大宋朝都的临安城刚刚经历了什么?
这些宫外诸事都由嘉王赵扩代天主持,所以这段时间他忙得很,无暇顾及韩致远这边。只是曾派人去传吴诚儒,让他进宫为皇帝诊查一下身体,据说皇帝勤于政务致使疲惫劳累龙体抱恙,但是皇帝将吴诚儒拒之丽正门外,气的吴诚儒又跑到瓦舍喝了两壶花酒。
撇开临安城中的哄闹,韩致远在家中休息了一日之后,于这天带周虎与慕清颜秘密赶往艮山。
而在这休息的一天里,桃娘在韩致远的吩咐下负责帮慕清颜为她的叔父慕成安办了个小祭,除了送葬,头七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表示,对于死去至亲的人来讲太说不过去,所以照韩致远的安排,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何况那个人是替慕成安而死。
收到韩致远送去的火药道详细布局图,殿前司两日内便将月老祠后山那片坡地查察清楚,将隐藏最深的地方一起全部清理完毕,排除隐患。
艮山血案的遗址已经再无什么秘密可言……不,还有那具被殿前司天武厢都指挥使亲自暗送入宫的无名尸骨……
毫无疑问,那些被张路收去的香油也是这条准备炸毁这座山丘的火药道中重要组成的部分,汇集而成的油池在地下引燃必然能够升起腾腾热量,帮助火药将山体撑开,一切都是为了最后夺走皇帝的性命,发泄最终的私愤。
但是,怎么会多了一具神秘的尸骨?
来到白洋湖,廖副指挥使带领一队人依旧守在那里。
“韩公子,你来了。”廖副指挥使看到韩致远的身影,暗暗松了口气。
“你们还守在这里?”韩致远看到众人倍感意外。
“怎么?”廖副指挥使一愣。
韩致远拍了拍额头,“肯定是忘了,我忙的晕头转向忘记了,嘉王也忘记了?怎么还让你们守在这里?这案子不是都结了?”
“是啊,卑职也听说案子已结,可是没人让我们收兵。”廖副指挥使真是吃了一口土,又不敢冲着韩致远往外吐。
没有上面的授意,城防营的人就只能继续轮流守着这座湖,谁知道是被忘记了,把他们丢在这里的是嘉王,他们哪敢跑到嘉王跟前争个一二?
“廖将军。”韩致远拍拍廖副指挥使,“这事怪我们,我先为自己,也替嘉王殿下向各位赔个不是。”
说着,韩致远朝众兵士抱拳作揖,然后道,“这两日各位肯定不算白守,等我回头禀知嘉王,一定向各位派发赏钱补偿各位。”
“不敢不敢。”廖副指挥使忙道,又随口多问了一句,“不知韩公子为何又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