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韩公子主仆二人比划一下。”陆元韶提议。
慕清颜抬眼左右瞧了瞧两个暗中斗劲儿的男人，刚要站起身，被韩致远按住肩膀压下。
“叫个差役过来。”韩致远独自站起身，摘掉手套。
“你俩过来！”杜颖命令候在最近处的两名差役。
二人齐步上前。
韩致远随意选中一个，轻轻推了一把，“你，趴到井口去。”
那名差役依照死者的形态趴倒，上半身垂耷在井口中。
韩致远走过去，一手按住那名差役，一手做刀状，先从颈后砍，这时，手最多压在差役的肩膀上，若是揪着头发压在头部，起刀的时候会被这只手臂遮挡，很不方便，倒是一手提头，一手从颈侧砍的话，像是割草似得动作比较顺手。可是有垂散的头发搭在死者肩上，难免不会有头发跟着一起砍断。
“凶手在砍头的时候，会有意识的将死者头发全部拨拉开？从节约作案时间上算，这种无足轻重的事应该顾不得去做。”慕清颜观察韩致远做出的两种手势。
韩致远暂时松开那名差役，“陆寺丞，你对她的话可有什么异议？”
“没有。”陆元韶直了直身。
“第三种情况。”韩致远一脚蹬在差役身侧的井沿上，一手揪住差役脑袋顶部贴头皮的发根，将他的头拉起来，扭转。
差役垂在井中的上半身跟着稍微转动，但腰部还是保持搭在井口不动，头部受力呈斜上角度偏转，这样足够散发从肩后向下垂落，然后韩致远手掌再做刀状斜砍。
“高不成低不就，看着更是吃力。”陆元韶双臂环胸道，“不像第二种好使。凶手要真这么做，是不是有病？”
“景彦你来。”
慕清颜放下验尸格目，起身走过去。
“依我的样子。”韩致远把手中的差役交给慕清颜。
慕清颜也抬脚蹬在井沿口，俯身揪住那名可怜的差役的头发，有些重，便顺便将胳膊肘撑在了抬起的那条腿的膝盖上，借了腿上的支撑力，轻松了许多，上身再稍微俯低一些，既保证差役的腰部还搭在井口下弯，又能呈一个轻便的姿势挥动掌刀。陆元韶所说的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便没有了。
慕清颜又换成韩致远第一二种姿势各做了一遍，第一种完全向下压的姿势确实很难挥刀，而第二种，看起来可行，但在她实际做起来，由于身子俯的低，需要再把差役向上拉起一些才不觉得自己的腰间吃力，可是按照死者的身高，身体几乎半直，要砍下头就得把持刀的手抬高，可这样做起来还是比第三种方式吃力，而且再加上断发遗落的可能，还是第三种方式可行性比较高。
“怎么样？看明白了么？”韩致远示意那名头发被揪的乱七八糟的差役可以退下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还能说明凶手个子其实不高。”陆元韶的视线落在慕清颜身上，“只有矮个子才会无意间采用第三种方式下手。”
“反正你我不擅用。”韩致远俯身，两手撑着井沿，向井底观望。
井水粼粼闪闪。
“景彦，整理一下案发情况。”
“我还是认为，凶手是在死者进门后突然从背后袭击，身上他处无伤，说明被袭击处是在头部，袭击物是棍棒一类，然后再用绳索将其完全勒死，之后再将死者拖到井边，从死者后鞋跟磨损可证，应该是凶手搂着死者的腰，直立斜身拖行，再推倒井边，以适才推演的第三种姿势斩头。”慕清颜一边描述一边比划。
“来人，下井打捞！”陆元韶招呼差役。
“捞什么？”韩致远回头问。
“当然是头颅。不知韩公子从头颅上还能发现什么？”
韩致远弯唇淡笑。
“什么意思？”陆元韶冷下脸。
韩致远摆摆手，走向屋前，从靠墙处拿起一根木棍。
“这会不会就是凶手袭击死者时用的凶器？”慕清颜跟过去，“不对，靠在这边的墙上，不大可能是了。”
“它就是。”韩致远从木棍的一端捏起一根青纱丝线。
慕清颜见状，赶忙将丢落在一旁的青纱竹帷帽捡起来查看，果然帷帽上有一处青纱勾起了一根丝，断掉了。
“真的是！”慕清颜很惊讶，抬眼看到屋檐上挂着的一团草绳，“那绳子该不会就是用来勒死死者的？真奇怪，凶手作案之后，还将这些东西都放好？他是以为没人能想到？”
韩致远举起棍子，将那团绳子挑下来，摸到一个位置，闻了闻，“没错，有新鲜血迹。”
这算是唯一一处遗落在旁处的血迹，很少。
“这肯定是凶手拿绳子用力勒死者的脖子，搓破了皮肉沾到的。”慕清颜查看那条绳子，“这么大的力气，那凶手的手应该也被磨破了。个头跟我差不多，双手掌破损，这都算是凶手的特征。”
“如果凶手在作案时手上缠着东西做保护呢？”韩致远反问。
“是有这种可能，可如果他没想到这一点，就在身上留下罪证了。”慕清颜望了眼正忙于打捞井中之物的差役，“你之前说过，死者的头颅被取走，也就是说你已经想到其实不见的头颅并没有被丢入水井中，是根据打上来的井水颜色判断的？”
她注意到韩致远在清洗断颈前，曾特意看了眼那桶水。
她也看到了，那水色也泛着血红，但是相比一颗沉落的头颅相比，不知道血色够不够多。
“人刚死就被砍断头颅，虽然没有喷血，但滴落的血水还是有的，那口井水肯定被污了。根据这点并不好确定。不过——”
“不过什么？”慕清颜歪着头，催促韩致远尽快往下说。
“你想不到？”韩致远卖起了关子。
“我能想得到！”慕清颜看见韩致远故弄玄虚的样子就不服气，都看到一样的现场，没理由想不通。
韩致远把木棍与草绳一起交给慕清颜，“去把这些东西都交给县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