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你以为这种事我会跟她说?想多了吧!”韩致远夹起一块枣儿般大小的精致小糕点,塞进嘴里。
“不是想多,是我听得多,也看得多了!”赵扩的声音有些冷硬。
“你听见什么,看见什么了?”韩致远满不在乎。
“她是你韩家的人,是你亲口对我说的。”
“没错,我让殿下你不要随便对她怎样,看在我的面子。她这个乡下来的,有时候不懂礼数,难免会冲怒殿下,殿下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计较。”
“我看见了你对她的关心。”
韩致远刚又夹起块儿点心,吧嗒落地。
赵扩的视线随着落地的点心滚动到韩致远的脚下,然后缓缓抬起。
韩致远放下筷子,“殿下,我关心她有错?我要找慕成安,当然要守紧她,不能让她出事,再说,她救了我的命。”
“只是这样?”赵扩的眼睛里充斥着怀疑。
“那还是怎样?”韩致远反问,“难道要让我说对她有儿女私情?”
“没有么?”
“真是可笑!嘉王殿下,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问’?我姐都没有像你这般闲话。”
“我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
韩致远端起茶喝了一口,将茶盏放下,唇角不觉一勾,摇头笑了笑,“怎么可能?”
赵扩的心情似乎渐渐放松下来,拿起筷子加了块儿糕点,“这你可怪不得我多嘴,是丽娘明里暗里在我耳朵边探消息,不止一次询问慕捕头的侄子,丽娘可是个耳聪目明的女子,上次我从望仙桥把慕景彦带回府换衣,就是安排的丽娘。”
韩致远笑道,“我那姐姐就知道瞎操心,你也宠惯着她。”
赵扩将那块糕点放回原处,深吸了口气,“你认为李庆杨风他们为谁所用?”
“不知道。”韩致远自顾吃着。
“谁最有可能?”赵扩紧盯着韩致远。
“安南国人那边儿吧。”
“这分明是里应外合,串通一气!少不了安南国人的份儿,也少不了宋人内贼,你说,他最有可能是谁?”
韩致远停下筷子,看着赵扩,“不是赵抦。”
赵扩没有接话。
韩致远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吹杯中浮茶,“魏王与嘉国公的为人我是相信的。”
“你对他们有多了解?”
“了解不一定要深交,可以从侧面去考量。魏王赵恺在明州那么多年,有口皆碑,前两年圣上不是派殿下你去明州查察?所得如何?一个人已经逝去多年,百姓还记得他的好,这需要付出多少?这样的人不会拿临安城的百姓安危做赌,更何况赵抦今日还有太上皇庇护,他不会做这些事,也不值得去做。”
赵扩抵靠在椅背上,垂眼想了想,“你今日跑到重华殿去‘碰巧’遇到赵抦,为什么?”
“碰巧就是碰巧,顺便试探了一下他的心意,没什么。”
“吴庆呢?我可是看过吴成父子的口供。”
“吴庆要想方设法混在魏王府,寻机谋事,也非魏王父子能够轻易查察。赵抦对此人也没什么记忆。若有人想通过此事针对他怕是很难。何况我更没有任何实证肯定什么,在圣上面前也从未妄论。”韩致远悠悠的呷了口茶,轻轻放下茶盏,“殿下不必为嘉国公担忧。”
赵扩徐徐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韩致远淡淡扫了眼赵扩,手指在茶盏壁轻叩,“倒是二十三年前的旧事……”
“已经过去那么久,不提也罢。事到如今,你还不知好自为之?”
“殿下没有想过弄清庄文太子之死的真相?”
“斯人已逝,不必再去挖大皇伯父的事了,就让庄文太子的英名照旧流传。”
“就怕是有的人,有的事不让我们不去挖,就算挖也未必毁的是庄文太子的英名。”
“什么意思?”
韩致远从袖中取出从杨风处发现的那枚粗糙的印章,“这枚印章,与陈秀娘留下的东西一样,都是为了让我们故意见到。”
赵扩拧眉,从韩致远手中接过印章,“你没有跟父皇说这个?”
“没有。我怕圣上更加受惊,被吓得厉害。”
“这也是盘花纹印?”
“对,此印是吴大吴二身上刺青印记的一部分,内含一个‘愉’字,也就是我呈给圣上看到的那个图印。因为盘花纹印与斜钝刀法都是庄文太子独创,加上庄文太子早逝,这种东西的存在便十分特殊。有人留信说,此物是庄文太子亲手所刻,可以请圣上或是熟识庄文太子又懂得镌刻的人去鉴定。”
“怎么可能,看刀痕不过三四年。庄文太子已薨二十三年。”赵扩翻转打量印章。
“所以,有人一直在引我们去追查庄文太子。”
“那我们就偏不查。还能被其左右?他们想让你把这枚印章给父皇过目,你偏不给,是对的,谁知道他们安了什么心!”赵扩将印章重重地拍在桌上。
韩致远收起印章,“此案暂时告一段落,等我查完黄翊善的案子就去趟漳州。”
“慕成安在王坤家留下什么,你没有发现?”赵扩想到此事。
“发现了一首诗,‘妖丽乘云争春色,清颜踏月来重逢’。原作已经被我烧了。”韩致远抹去了那幅意义深刻的字画。
他决定对赵扩隐瞒关于慕成安的事。
在这件事上,他应该对赵扩知无不言,这不同于赵扩与赵抦,因为皇储之位站在对立面,多说一句,就会造成赵扩对赵抦的打压。慕成安是个在逃的疑犯,只是个知府衙门的捕头,连臣子都算不上。
可是,他同样隐瞒了,他不想在事实还未定论前,因一幅画掀起轩然大波,也不想让赵扩知道,他要追查下去的事极有可能关系到了他的皇曾祖父。如果是那样,赵扩还会让他继续查吗?应该是不会了。这个答案根本不需要再经过圣上表态。
皇家的黑暗,只许皇家自己埋葬,就算开明如赵扩,心怀满腔抱负的嘉王也跳不出为皇家“着想”的念头,这便是他们之间永远的隔阂。
“妖丽乘云争春色,清颜踏月来重逢?什么意思?”赵扩不得其解。
“不知道,还需参解。”
“这个慕成安,究竟在搞什么!”赵扩握拳敲在桌面上,“慕景彦也没什么说法?”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