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有人乘着肩舆而来,慕清颜主动朝路旁避让,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都快走出王家村的村口了,前面不远处就是王乾家。
那只肩舆在距离王乾家不太远的邻居家门前停下。
想到韩致远曾告诉她,前日就是先有人在王乾的邻居家门口探头探脑,等他离开一阵之后,刘南山跟着出来登入王家大门,慕清颜不禁朝那户人家多望了几眼。按照韩致远的话所指,那户人家就正是他提到的那一家。
肩舆上下来个年轻男子,身着杏黄绸缎衫,腰系同色锦带,外套紫凉衫,头戴黑绉纱儒巾,手摇折扇。
这样的搭配……儒巾本应与襕衫相配,常为儒家学子佩戴,可此人一身光泽的绸缎,没有衬出几分尊贵,而是透着一股浓浓的富户商贾的市井庸俗之气,又偏偏还想要表现出读书人的那份儒雅。
“刘公子,快请!”那家的院子里有人热情地迎出来。
慕清颜听到这声称呼,大致也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而就在她看那人的时候,那人也注意到她。
围在那人身边的奴仆眼色也很好使,跟着把目光投过来,看到慕清颜,转头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人轻轻一笑,甩开众人朝慕清颜走过来,“你就是跑到我刘家指手画脚的小奴仆?”
“你是刘南山的儿子?”慕清颜明知故问。
“没错,我就是刘勤。”刘勤说着,身子朝前倾了倾,手中的折扇在慕清颜眼前画了个圈儿,“勤劳的勤,勤快的勤,勤奋的勤。”
慕清颜强忍住笑意,“呵……知道了。”
这刘南山对自己的儿子寄予的希望可是不小。
“听说……你是慕成安的侄子?”刘勤直身惬意地摇着折扇,斜眼瞅着慕清颜。
“没错。”
“哈……慕成安那个短命鬼,怎么就死了呢?他把我给弄到衙门去打了一顿,自己怎么就给死了呢?”刘勤皱着眉头,好似不得其解,“你说说,他不是说我该死,他自己怎么就先死了呢?”
“你的意思是……因为叔父拿办了你,所以才惨遭毒手?换句话说,我叔父的死也有你的份儿?”慕清颜冷目上挑,刺向面前这个只比她高出半头的男人。
刘勤手中折扇刷的合住,指向慕清颜,“你别无凭无据地乱说!慕成安死了,关我屁事!”
“没事最好了。”慕清颜避开那把扇子,朝刘勤身旁走。
刘勤横步拦住,折扇轻轻拍在慕清颜的肩上,“别急着走啊!”
“你想做什么?”慕清颜冷下脸。
她就知道被这个家伙缠住便不能够轻易脱身。
刘勤的折扇从慕清颜的肩上一点点平移,“慕成安的侄子,生的这般俊秀。”
眼看折扇要抵在下巴上,慕清颜抬手用力一拍,将其打开,“刘勤,你少放肆!”
“少放肆?哈哈哈——你不知道我刘勤从小到大学会的就是放肆!”刘勤拿着折扇抄左右指指,“问问艮山的人,谁不知道我刘勤?我刘勤想干什么,谁敢多嘴阻拦?你让我少放肆?那不是要憋死我,会出人命的!”
“哈哈哈——”
刘勤身后的那帮奴仆跟着起哄大笑。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挨过的板子了!”慕清颜冷冷地道。
“记得,怎能不记得!”刘勤眉毛一横,“那不是拜你叔父慕成安所赐?本来我是要打算朝他还回去,可他不是等不到我出手,早早死了?那你说,我该把这笔账还给谁?”
“刘勤,你也太不给你爹长脸。刘南山还不敢把这报复心表现的这么直白,你这红嘴白牙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好啊!”慕清颜抬高声音,“我就在这里对各位放出话,如果我慕景彦以后出了事,就是拜这位刘大公子的报复所赐!今日他所说的话就是动机,当年那头牛犯下的命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我若出事,看韩公子会不会稀里糊涂的放过!”
此时,附近陆陆续续多了不少人,包括那边王乾家,都出来观望,虽然都离得远,不敢太靠近,可慕清颜这段高声能听得清楚。
“你别以为搬出韩致远就没事了!”刘勤手持折扇戳戳慕清颜的肩,压低声音,“我们刘家家财万贯,案子最终是官府判的,只要花的足够多,什么事都不会有!你以为每个人都像慕成安那么呆头呆脑?慕成安死了!韩侂胄大人知道不?韩致远的外叔公,买通了他,韩致远又怎能怎样?他能不听他外叔公的?我告诉你,我爹跟韩老大人可是一起喝过酒的,杂买务为朝廷采购的绸缎不少都出自我们刘家!”
慕清颜弯眉浅笑,抬起双手在刘勤面前晃了晃。
“你这是做什么?”刘勤一怔。
“知道我这双手做过什么吗?”慕清颜敛起笑意,脸上瞬间没有了任何表情。
“做过什么?”
刘勤见慕清颜神色突然变了,没有生气,双目无光,像是蒙了一层雾,幽幽地盯着自己。
“我刚刚剥过王春英的尸骨……从她的脖子断处往下剥……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然后将那颗剥掉皮的头骨跟脖子断骨放在一起……她已经死了两天,肉都腐坏……我一点点剥开那一块块肉……你知道我想什么吗?”
慕清颜晃动着两只手朝刘勤逼近,语调直硬缓慢而低沉,像是娓娓道来,又像是积了好久的怨气,随着刘勤一步步退后,她的脚步跟着向前走。
“你想干什么?”
伴着慕清颜的话,刘勤不由得想到前夜在刘家看到的女鬼,当时的惊骇,配上此时听到的声音,情景交融,体内一股冰凉嗖地窜破头顶。
“刘勤,就算你看不起那些织女,但平日总应该也见过她一两面吧?你说那样一个美貌的女子这样死了,惨不惨?被人活活勒死,还砍掉脑袋,头颅被人挖去眼口,削去鼻子,剥了皮,剩下一颗血淋淋的骷髅头,你说怕不怕?我这双手刚抱过那颗头,刚剥过她的皮肉,现在还有污血的味道,你闻闻?”慕清颜的双手猛的向前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