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船与依春楼有什么关系?”有位食客高声追问。
慕清颜面向众人直身而立,“从毒船上缉捕到的匪徒供述,他们曾将一部分毒售卖给几个异族,而我正是在打探这几个异族人的下落。”
“怎么之前没有听说?”依春楼的掌柜问。
“朝廷没发缉捕令也是为防那几个异族狗急跳墙,将毒随手丢于某处,造成祸患,所以一直采取不动声色的暗访,也可令他们松心卸下防备。我们刚发现这些人在北瓦出没的踪迹,想必是以为风头已过终于按耐不住现了身。只是不知这伙人会不会趁行酒作乐,一时兴起在依春楼里留下点助兴什么料?还是……”慕清颜笑笑,“依春楼跟这帮人的关系本来就不错?”
“休得胡言!依春楼什么时候与异族人有来往?”掌柜的两眼一瞪,瞅瞅慕清颜,又瞅瞅她身后的那个看起来不怕惹事的韩四。
这时旁边又有食客道,“这个男子我见过,好像前些日子在面馆吃面的时候,救了差点被砒霜毒死的陈二,还揭破面馆掌柜家的娘子跟她什么表弟私情的事,那人好像说就是叫慕景彦,连嘉王殿下都惊动了!”
“此事我也听闻,如今那面馆已经关张。”另一个人道,“原来这就是慕景彦,竟如此年轻。听说是临安知府慕捕头的侄子,之前还因为谣言案冤枉过他,他办的事应该假不了。”
慕清颜稍稍听那两个食客议论了几句,又道,“既然掌柜的急切摆脱干系,那么可否亲自说一下那晚的事情么?你若不想应对我的查访,那就等官府来请你也可。你的生意是卖酒,而我的生意是查人,看谁误了谁?”
慕清颜停顿片刻,见依春楼的掌柜还在斟酌,转身便走,“掌柜的想去衙门做客,我就不拦着,免得拂了掌柜的一片心意。”
“等等!”掌柜的脱口急叫。
开酒肆的最怕招惹到官司,他一个掌柜的要是被“请”到衙门去,那就是给依春楼的招牌抹黑,犯了某些食客的忌,影响到生意。
更何况刚才那俩人的话他也听到了,要堵众人口就只能在当下解决。
慕清颜虽止步,但未转回身。
掌柜的挥手让那几个大汉退下,“这个……事关依春楼的清白,就当着各位的面说个明白。二十三日夜,也可以说是二十四日子正二刻,确实有一个我们汉人贵公子模样的带着几个口音有异的人来依春楼吃酒,他们就在二楼天字号房。那个时候很晚了,我只是听到有这号人的动静,隐约听着他们的汉话说的别扭,并没有亲自相迎,在楼下那边的角房继续睡觉。我可是跟这伙人没关系!都没跟他们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面都没见着。”
说着,掌柜的指了指偏处的一个小房间,又招呼躲在一边的跑堂小二,“你们说,那晚是谁应事?”
最开始跟慕清颜提到异族人的小二走过来,看了眼掌柜的,“掌柜的说的是,那晚掌柜在睡觉,时辰也不早,吃酒的人不多,楼上楼下都是小的招呼。”
慕清颜早就看穿掌柜的冲小二们使的眼色,他怕自己沾上事,想完全避开就推说不在场。
慕清颜也不揭穿,反正她要询问的是跟赵抦与使臣有面对面接触的人,跑堂小二要端菜送酒出入房间的机会比一个只动嘴皮子不动手的掌柜多得多,亲眼见到的东西也就更多。只要掌柜的不再横加阻拦,他想说什么便由着他去。
“那好,你跟我说说那晚的具体情况。”慕清颜率先朝楼梯走去。
上了二楼,来到天字号房处,里面无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是一个装扮雅致的房间。
“他们当夜一来就挑了这个房间。”小二道,“几个异族人围坐一桌,汉人自己扯了把椅子坐在窗前,他的奴仆随身站立。小的听他对那几个异族人说自己犯困,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后来酒菜上齐,那几个异族人中为首的吩咐小的不要再进房间打扰他们吃酒,并且还将房门反扣。”
慕清颜看了眼房门后,确实有个小门栓。
小二将慕清颜的视线盯着门栓不放,又道,“我们酒楼也经常碰到一些不愿被打扰的客人,这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他们吃酒的时候,你并未进过房间,里面的情形如何你也没看见?”韩四问。
小二道,“小的没有进过,但是在外面,从窗子上看到他们喝的很欢,也能听到他们划拳猜酒令,他们的汉话说的不顺畅,但能听得懂,小的觉得有趣,还在外面听了好一阵,还听到他们念诗作对,比小的这个汉人还会说。对了,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个汉话说的还算流利,就是不像其他几个人那般喧闹。”
慕清颜看了眼房门旁边的窗子。这个房间开着两扇窗,一扇与房门同面,一扇在对面,可望楼后风光,“那个人是不是三四十岁,长的精瘦,眉毛粗黑,脸看着挺丧气,眼睛不大但是长,右耳垂子上有颗痣?”
“是是。”小二点头。
慕清颜确定此人就是曾在西湖船上见到的那位苏锐苏大人。
“那个汉人跟他们说过什么?”韩四又问。
小二想了想,“汉人的声音……小的倒是没听到,好像没跟他们吃酒,或者就是小喝了几口,几乎没声响。就是听到那几个异族人有劝酒,那个汉人说身体不适推辞了。”
“他们怎么称呼那汉人?”
“好像是冥二公子?小的还奇怪,怎么还有这种姓?”
“明……”
慕清颜当即便想明白这个“明”字的含义,赵抦出生在明州,大概以此为念,至于“二”,应该是他在魏王府上的排行,“他们一直都在吃酒?”
小二又想了想,“大约吃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个汉人公子就说体力不支,实在不能作陪,提前结了酒钱带着奴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