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没再听周虎后面说什么,转身看着韩致远丢给她一个默默地背影进了屋,不禁莞尔。
周虎上前扯了扯慕清颜的衣袖,“井盐,我碰到韩四在逮蝇子,逮了那么大两袋子,说是公子交代的,要做什么?真有意思。”
“我也不知道。”慕清颜摇摇头,指指韩致远,“你去问问?”
周虎看了眼屋内,“算了,公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那么多废话。”
“逮蝇子,自然是要演一场好戏。”韩致远悠然自得的抵靠在椅背上。
“刚才刑部说陆元韶要经三司会审,那陆郎中呢?”慕清颜回屋问。
“嘉王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有三天的时间。”
“何来三天?”
“这三天是嘉王争取到的最多时间。”韩致远直身坐起,“因为大理寺劫走了这一票,嘉王被圣上怒斥办事不利,原本还要宣我进宫,嘉王极力独揽,最后恳请得到三日复验之期。若三日无果,此案便由大理寺主审。”
“所以,对嘉王来说挽回主审权,对陆郎中来说能否脱罪,都仅有这三日时间。”
“但还有个前提,一切复验要在大理寺监督之下进行,这是大理寺卿提出的唯一条件,情理之中。”
“他们是怕我们在案中做手脚。”慕清颜想想就好笑,其实他们应该担心大理寺。
“现在所有关于黄裳的验尸格目、弥陀寺所得证据、大理寺提交的办案实录以及陆游口供等全部封存在佑圣观,查验都要去佑圣观,由观主代表天恩监察。佑圣观的老观主追随圣上几十年,早在太上皇登基之前便在其府邸做事,当今圣上是他一手看着长大,后改为御前宫观,便皈依做了道士,留于观中,之后又做了观主,是深得圣上宠信之人,在此事上不论对大理寺还是刑部、嘉王都不会存偏,算是公允之所。”
“这倒也好,能保证公允,我们便没什么怕的。既然是假的还能查不出破绽?”慕清颜放下心来。
三司会审在御史台进行,结束时已近四更。周虎一直在御史台外盯着,一结束就跑回一扇门给韩致远报信。
“刘南山的嘴脸三司一起都见识到了,很好!接下来就等都亭驿那边的消息。”
烛光映照着韩致远脸上的浅笑,就像是藏在纱幕中的狩猎者,即将捕捉猎物时闪烁着满眼兴奋,运筹在握。
“你该不是让韩四把那些蝇子都放到都亭驿去了吧?”慕清颜趴在桌侧,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你做梦梦到了?”韩致远剪了剪灯芯。
“嗯?”慕清颜刹那清醒过来,“你抓那些蝇子真是要放到都亭驿去?”
“公子!”
韩四顶着夜色从外面跑来,“都亭驿那边吵起来了,那些蝇子中了邪似得全都飞到东花厅,黑压压的一片,嗡嗡嗡地飞,半黑夜都让人不得安生。”
“再等等。”韩致远漫不经心地剪完灯芯又剪指甲,“还能再睡会儿。”
慕清颜见韩致远一派从容自若,又垫着胳膊趴在桌上。
五更响起,又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街上陆陆续续多了进宫上早朝的官轿,这些朝廷大员有不少都是经御街官道抵达皇城北门和宁门等待进宫,六部所在也就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留正的轿子经过六部桥的时候停下,冲着都亭驿的方向看了眼,见有人在桥头另一边朝他挥挥手,了然捋须,从轿中下来,吩咐轿夫,“快快,你们快去通知太医局与刑部,都亭驿生蝇灾,该用药的用药,该封堵的封堵!赶紧去!不可有任何耽搁!”
“是,大人!”轿夫将轿子停落一旁,赶紧去报信。
都亭驿闹蝇灾的消息很快传遍经过此处的朝廷官员的耳朵。
“留老大人,为何如此匆匆?”都亭驿的监官听闻留正在上早朝的时间赶来,迎出都亭驿。
留正指指上空,“你这都亭驿什时候闹起蝇灾,可曾禀报?”
“这……”监官回头看了眼,向留正揖手道,“没什么蝇灾,就是比平时稍微多了些蝇子,下官已经命人清理,区区小事,不必惊动朝廷。”
“区区小事?你看看这蝇子满天飞,都快把你吞了!都亭驿里住的可是安南使团,若是传出什么病害,你个小小监官能担待得起!发生如此要事,竟然隐瞒不报,该当何罪!”留正厉声呵斥。
监官忙深深弯腰,紧抱双拳,“是下官疏忽,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只以为将蝇虫除掉即可。出了这样的事,下官身为都亭驿监官自知难脱其咎,下官着实不想把事情闹大,所幸使团体谅,并未怒责,下官以为……”
“安南使团身在大宋,对其安危丝毫不容疏忽,岂能你以为如何便如何?让开!”留正将监官推至一边,走进都亭驿大门。
监官随后紧跟,擦拭额头虚汗,“留大人,下官也不知为何会飞来这么多蝇虫,昨日大人来看望孙大人之后……”
“你什么意思?这蝇虫是本相招来的?你当本相是个老邪物?”留正止步回身,冲着后面的监官又是一番劈头盖脸。
“不不,下官绝无此心,只是禀知大人蝇虫开始出现的时间。”监官又抹了把汗。
“哼!”留正甩袖,继续朝东花厅走。
监官说的当然没错,那些蝇子只能在他来过之后才冒出来,因为那些蝇子就是他带进都亭驿的。
他以问候苏锐为名,带了好多补品礼物来,韩四抓到的苍蝇就藏在礼物盒中,不出意外,他进不了东花厅的门,但跟随他搬礼物的留家奴仆趁他与使团周旋之际,偷偷躲在暗处将蝇子放飞。
留正见实在见不到苏锐,便带着奴仆走了,不过这个大宋宰相做事很有意思,没有将礼物留下,也跟着一起带走了,还被其他使臣嘲笑了一番,说他不过装模作样,实则小气的很,一毛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