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尴尬笑笑,陆游毫不客气指名道姓他的外叔公,任何时候都不给他留情面,“陆郎中,为何又会对我说这些话?”
“本来图签一事,我想等稼轩的消息回来再说,不想祸从天降。我知道这件事不宜宣扬,可也不能被带进坟墓,左右思量,也找不到个合适的人托付,想那留大人跟周大人二人是成天说你的好,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在大理寺牢中,我对元韶骂你这个混蛋的时候,元韶竟也悄悄的跟我说,让我暂且信你一回,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也就只能孤注一掷。”
陆游喝了口茶,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你可别得意,我现在侥幸脱狱,必然对你看得更紧,庄文太子之事因我而起,你查到什么,怎么做都得让我知晓!”
“陆郎中。”韩致远笑笑,“你都把这件事卸给我,便不要再管,就当……已经下了黄泉,你不也就只有撒手?”
陆游刚要动怒,韩致远紧接着又道,“现在,我们可不是上下共谋的关系,我是办案者,你是我要查询的人证,只有我问你答,案情进展如何,我不需向你交代,这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办案的规矩,陆郎中应该知道,且要谨记遵守,以身作则,不可逾越。”
“你——”陆游一时无语。
“陆郎中不要以为我的人只是为了救你而去自首,她赔上慕成安的声誉换你出狱也是为了能够让你有机会对我知无不言,以助破案。只有你肯完全配合,才能够帮助因救你而蒙冤的人洗清罪名,揪出真凶伏法。”
“嘉王已经跟我说过慕成安的事,他确实是最大的可疑之人,单凭假死遁身这一条就说不过去,你又为什么认为他无辜?”
韩致远扫了眼站在厅门,静静无声朝外望的赵扩,“我有我的道理。现在还是先请陆郎中回答,上元节那天在弥陀寺斋房,你见到的那张脸像是当年的庄文太子?”
陆游见韩致远正色发问,便也收起思绪仔细回想,“那张脸如梦如幻,我能一眼认出,那就是记忆中庄文太子的脸,但似乎又不太像,比记忆中显得几分成熟?当时我完全怔住,并未看的完全清楚。”
“那就是你并没有看清那个人,只是后来根据图鉴认为是庄文太子。”
“可我在未见到图鉴前,那人给我的第一眼就是庄文太子!人的第一眼有时候不会错,反而会因为后面的事渐渐改变。”
“那日是在哪间斋房?”
“就是跟黄裳见面的那间。我要把当日的情形指给他看,便特意选了那间。”
“你当年跟庄文太子交情如何?很好?”
“这倒算不上,我与庄文太子是有过几面之缘,但都是与黄裳同行。黄裳与庄文太子年纪相仿,私交不错,而我与黄裳也相识,庄文太子因读过拙作,便通过黄裳介绍我与其相识,曾几次共饮品茶。若说交情,实属一般,远不及黄裳与庄文太子,所以,我以为既然那图鉴被丢在我的面前,黄裳应该知道的更多,不想他却说一无所知,更不曾见到过什么。”
“你认为,会不会黄裳有所隐瞒?”
陆游想了想,摇摇头,“如果他知而不言,应该将其精心绘制的各种图都留给他的故友庄文太子,而不会再呈送给嘉王吧?”
赵扩转过身,朝二人走去,“陆郎中以为,黄翊善如今心属小王,再无二心?”
陆游道,“若怀二心,又怎会将他的多年心血都授与殿下?黄裳对我说,星图并无传言那般神奇,但它能指导时节,助人读懂时日,修正历法,确定方位,便于百姓依历农作生活,窥破星辰奥秘能令天下人受惠,恩济百姓,便有助国运昌盛,福泽永驻,便国运永恒。这才是星图存在的真谛。他决定将星图呈送殿下,便也是认可殿下是大宋的未来,何来二心?”
赵扩负手直立,徐徐吐出一口沉闷之气,“可惜世间再无黄翊善,小王无缘再得黄翊善教导。”
黄裳那般学识便被如此葬送,黄裳之死何止一张星图丢失可比,他的死是大宋的惋惜,是天下人的巨大损失!
绍熙元年四月初二,权安南特使陆元韶随安南使团护国王李龙翰同返安南,八百里加急率先传旨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司统制调拨八千屯守大军于横山寨待命,援助安南平乱,待使团抵达横山寨之后随行出征。
四月初三,清河坊萧家老爷大办四十八岁寿宴,宴请众宾八方来客,韩致远如约登门。
“致远!”萧老爷喜逐颜开,撇下众宾亲自相迎。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缺,没有准备寿礼。”韩致远无视萧老爷满面春光,自顾走入侧厅。
“你能来就是给我最好的寿礼!”萧老爷笑道。
“四十八岁做寿,真够新鲜。”韩致远扫了眼一堆堆的礼品,不乏名贵之物。
“你想要什么,随便挑。”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韩致远转过身,萧老爷以为他要说什么,含笑等着。
韩致远抱拳拱了拱手,“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
虽然韩致远的拱手姿势很不合礼,萧老爷还是捋须笑着直点头,“大厅里坐?寿宴马上开始。”
韩致远抬步出了侧厅,见有丫鬟正朝大厅里端各种食盘。
韩致远走过去,随便截住一个人。
“公子。”那丫鬟端着托盘向韩致远打了个千。
“把这几样给我打包,这壶酒也给我带上。”韩致远朝托盘指了指。
“致远,你这是?”萧老爷不解。
“不是说让我随便挑么?”
“是,是,快去为三公子打包。”
“是。”丫鬟赶紧端着托盘下去,不多时将食盒提来,“公子,您点的都在食盒中。”
韩致远接过食盒,打开盖子瞟了眼,这个丫鬟很会办事,不仅放好了酒菜,还准备了几套崭新的酒盏与筷子。
“不错,挺懂事。”韩致远盖好盖子,将食盒挎在臂弯。
“致远,你这是做什么?”萧老爷忍不住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