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慕清颜又边想边道:“那个救过我的男人当初将我的包裹连同叔父的信全部随那两个盗贼埋进废弃池塘,我们也想过,他的目标似乎并不在叔父的东西上,他拐我,若不是真要让我不再理会所有的事,还能从我身上图什么?”
“图你这个人!”韩致远硬生生的回了一句。
三人没有回建宁府,直接奔向漳州。大半天之后与韩四、吴诚儒在路上会合,慕清颜才知道他们已经先从建宁府启程。
又赶了两天多路,到达漳州地界,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过江口,大约午时几人到了漳州府治东门外的迎春驿。
驿站是供传递官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一般情况不收留平民散客。若是韩致远拿出嘉王府或者刑部的文书,驿站的人也不会推辞,不过韩致远只是让韩四与周虎以出外办事公差的身份,将他们骑来的马送到驿站去暂养。
大宋南下之后,马匹资源其实比较匮乏,一般都是公门兵营中征用,有的权贵富户家会重金购买备用,个别鞍马店也会花些高价买几匹不太好的品种赚取租金。
韩致远在临安来回骑马已成习惯,可要是到了其他地方,又是一行人都浩浩荡荡地乘马而行,还都是挂着公牌的良驹,在旁人看来实在扎眼的很,目标自然也就做的明显。所以在进城前,韩致远要把这几匹马都送到驿站去,随常人一般步行上路。
韩四周虎将马送到驿站,驿站见是挂着绍兴府公牌的马,当即便将马匹收留,开了凭信,他们需要的时候持信领马,驿站负责喂养。
之后,一行人来到距离驿站不远的一处落脚茶棚休息。
茶棚有几个来往的歇脚客商,正一边喝茶一边谈论。
“最近这些日子,朝廷盘查的真够紧,尤其是我们这些商队,生怕藏了贼人兵器一般,每到一处都被翻来覆去的检查。若好生检查也就罢了,可他们谁在乎你的货,有些不经折腾的东西比平日里毁掉的成倍多,唉!”
“你那不经折腾的东西是被毁坏,我家的东西可是丢了不少,连女人家的成衣都丢,哪个守城门查关口的有女人?”
“哈哈,还不是被人扯了送相好的去?”
“我家那可不是普通的布料,都是上好的丝,虽说比不得贡品,那品色也不错,一件衣裙上百文钱,丢了,还不是得我这负责送货的赔?”
“查查查,真正的歹人没未必查得到,受害的都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我听说临安城的陆郎中给列了规矩,要是能各地倡行,大概会好一些。”
“谁知道?前些日子不是听说陆放翁被大理寺抓去,还说是毒杀黄裳先生的凶手,传的有鼻子有眼,险些掉了脑袋。陆放翁要是真出事,那什么规矩都别想通过,这种盘查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哄闹多久?”
“话说,这是什么事儿?黄裳先生究竟被谁害死的?陆放翁不是凶手,又换成临安城府的一个什么捕头?”
“唉,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好在我们这是到了漳州,如今漳州由朱老夫子来做知州,也算有福了,瞧瞧,这人来人往的就没别处那么瘴气,城守也都变的规规矩矩对人很客气,天下若都如此,可就好喽!都是个人,你是个守城的,不过也就是混口饭吃,难道就比我们这些做买卖的高人一等?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有些城守横鼻子竖眼!”
“是啊,如今朝廷主张学习朱子理学,可都是皮毛,真要依着去做,有多少人能做到?就拿那些对人横鼻子竖眼的城守来说,还不是先前挨了知州大人的训,才变得那么客气了一些?若是夫子调任离开,怕是这帮家伙的臭毛病就又犯了!”
“最怕的不是他们,他们再不客气,也就是在城门那巴掌点儿地转转。真正担心的是……上面的人。”
几个人摇摇头,继续喝茶,不再言语。
“走。”韩致远扣下茶碗,站起身。
一行人听完那些歇脚客商的一番谈论,来到漳州府治东门文昌门。
进城的人不多,陆陆续续排着松散的队。身上轻便的人检查了身份文碟便放行,商车货担背筐包袱等会被翻查,但看起来漳州城守如那客商所说,下手都轻稳。
慕清颜他们一路上也经过大小城门,城守的态度也见得多,确实最属漳州城守“客气”。
其实这样的盘查只是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追究起来并不十分苛严,许是离开临安,远在闽南一带,以为距离祸事的可能便也更远,一路向南行来,路上盘查的架势已然渐松。
其实那些暗中密谋的人无论如何都防不胜防,要真想做到一个完完全全的“严”,恐怕得像发生战事那般封了城门,蚊蝇难飞。可在如今,大宋南下之后六十多年,皇帝要看到一派举国欣欣向荣之色,百姓也需要安居乐业,怎么可能因为有人在暗中生乱就如此加强戒备,致使人人惶恐?
就像他们,离开建宁府之后用的就是假身份,韩致远说他叫“韩玄”,慕清颜则去掉了比较少见的“慕”姓,叫做“井彦”,还拿着一手不知道韩致远什么时候就准备好的文牒。一路上,他们都畅通无阻地通过,没有被任何城守识破。想来若换成那些乱贼,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没有办法哪!再怎么整,除不干净都没用!”吴诚儒提了提背上的木箱,他的身份就是游方大夫,所以随身带着金针银针瓶瓶罐罐也不奇怪。
“呸!老夫管这事儿做什么?”吴诚儒刚说完就啐了一口,“老夫跟你们来漳州可是行医的,其他的那是你们的事儿,咱们可是提前说好了,诊病验伤验尸我去做,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可别找老夫搭手。这出门在外,可不是在你的刑部地盘,老夫得小心悠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