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山上会滚落石头!”慕清颜也是心有余悸,还好身边有周虎,否则她即使没被石头砸到,也怕躲闪之际从山上摔滚下来,回身朝山上望去,她见到的那两个柱子似得大石头不见了,“怎么又这般巧?”
“不是巧,是有人蓄意使坏!”韩致远走到一块滚落下来的大石块前。
这块石头上的一面还有刻字。
“这对迎客石怎么突然碎裂?”
“好像是地牛翻身了?”
“不是,根本没感觉到地动。”
护着朱熹走过来的衙差相互议论。
“我在后面远处,看到这两块石头后有鬼鬼祟祟的人影,像是准备推倒石头。”韩致远望向石头所在的原位,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怎么可能?这石头已经立在那里上百年,被后人以迎客石题词,又是天宝大山这一带盛产的花岗石质,又大又硬,怎么可能被人轻而易举推倒?”众衙差极为不可思议。
“推倒迎客石的不是人力,而是神力,善哉善哉!”一名身披袈裟的大和尚从旁边的小道上信步走来,到了朱熹面前,双手合一,“朱大人,神力不可违,该拜还是要拜的,否则妖神作怪,祸害苍生哪!”
“大人到开元寺祭拜之后,就平安无事了?”一名年纪轻的衙差颤声问道。
“历来知州及龙溪知县上任,全部上开元寺祭拜上神,何曾发生过这样的悲惨之事?迎客石立于山上百年之久,又为何偏偏在此时倒塌?朱大人,您的心里应该已然明白,你不从天,天便要惩罚你!”大和尚边说边拨动手上念珠。
“天要罚老夫,为何对平民百姓动手,被烧死砸死的人不应该是老夫么?!佛家本慈悲为怀,开元寺却以佛家之身,威胁朝廷命官,妖言惑众,还在此惺惺作态!”朱熹怒骂。
“朱大人如此痴迷不悟,后患无穷哪!漳州怕是要毁在你的手里,善哉,善哉!”大和尚朝山上走去。
韩致远待大和尚从自己面前经过,一掌搭在他的肩头,“哪儿来的信神不信佛的假僧!”
大和尚抬手将念珠朝韩致远扬起,不等韩致远回避,周虎一把将念珠揪住,用力一扯,断了线,一百零八颗珠子哗啦啦滚落一地。
“大人,不能再让他们跟开元寺的和尚起纷争了!”那名小衙差大惊失色。
“住持,我们来了!”一行棍僧从山上飞奔而下。
与周虎交手的大和尚虚晃一招想要退开,被周虎牢牢缠死,脱不了身。
“竟然是位住持。”韩致远打了个响指,“周虎,停手。”
周虎退到韩致远身边,那个大和尚才脱身站到棍僧的队伍前,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各位好自为之!”
言罢,率众棍僧上了山。
“这是什么和尚?”韩四嗤哼一声。
“登高山上开元寺的一帮人,僧门佛地就被这种伪僧污毁!”朱熹怒道,“据说每个新上任的知州都要登山祭拜,行三天大礼,供奉金银钱财若干,方能保在任一方平安。若真如此灵验,最该保佑的岂不是漳州百姓?官府碌碌无为便是平安?分明是在给新官使下马威,实为强霸之举!养着一帮棍僧,功夫好过衙门差使,又占据山上的优势,甚难对付!老夫偏偏不信,迟早要除了这帮人,还开元寺一片佛门净土!”
韩致远双臂交叉,望着那队渐渐隐于山道中的背影,“看出来不好惹,说话柔中带刺,威胁朝廷命官,但若细究他的每句话,满口为民为苍生,似乎也没毛病,难缠的嚣张之色。朱大人到漳州上任这两个多月,就一直在跟这帮人斗智斗勇?”
“老夫不肯登开元寺的门,他们再嚣张又岂敢当众胁迫老夫?对他们,老夫暂时不加理会,今日只是恰巧在登高山下碰了头。”
“又正巧两块迎客石碎落,还正巧我们几人赶到,差点滚到我们的头上,确实是够巧!”韩致远蹲下身,查看身旁的石块。
“这些石块不像是新裂开的。”慕清颜已经在查看另一块石头,“一整块石头上看起来都没有新的断裂面,有磕碰过的残损应该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时候才被撞击到的,残损处与应该有的断裂面颜色完全不同。一块老石头裂开,它的裂面不是应该跟磕碰到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崭新?这块石头的每个面看起来都像是被风吹雨淋了好多年,那些被磕碰过的残损处就像是它们脸上的破疤。”
朱熹一听,也去查看第三块石头,这块石头是中间部分,一面上还刻着字。朱熹的手在字上摸了摸,原本蹭过烟灰的手指肚颜色变的更黑,“这刻字的颜色是新上的!”
“没错。”韩致远站起身,拍拍手,“这根本就不是你们所说存在了上百年的老石头,而是被人用数块大石头重新垒砌仿造的。虽然都是坚硬的石材,但这两堆石头本来就不是整体,分数块组成,稍稍用力就能被推倒。石头已经被掉了包,没有被人注意到而已。”
“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趁机砸下来伤害大人?”廉辉问。
“不是。”韩致远朝山上望了眼,早已看不到那群棍僧的身影,“石头砸人的成功性并不大。”
“他们是为了继续危言耸听。”朱熹道,“在桂林村失火之后继续行此古怪,还当着老夫的面,可真是够挖空心思!”
韩致远唇角凝起淡淡的弧纹,是当着朱熹的面,还是当着他的面!
“这帮恶棍,卑职率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廉辉拔出佩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他的衙差死气沉沉一般躲在朱熹身后。
“就是被你们这些胆小鼠辈给惯的!”廉辉愤愤不甘地将佩刀塞回刀鞘。
朱熹压着满腔怒意,“虽然有官员祭拜开元寺的不成文的前例,但也并无开元寺做歹的实证,一切皆为‘据说’、‘传闻’,只凭他们说的几句不同寻常佛门的话,并不足以落罪,否则老夫早就提请出兵清剿。老夫初到漳州,正赶上朝廷整顿之风,先推行革新之策为重,之余再搜查开元寺罪证,定将这等伪僧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