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是谁说这口井的盖子只能从外打开,从里是死门?”韩致远拔出匕首,敲了敲被牢牢嵌入墙中的秘井盖板。
明昌看了眼已经被毁坏机关的遮盖板,“贫僧那是胡说,当时你胁迫贫僧把明空师兄叫下井中,贫僧为维护师兄才不得已那么说。贫僧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秘井,巧合之下才打开井口,哪里知道是怎样的机关?”
“我可真不该毁坏这个盖子。”韩致远又敲了敲盖板,后悔地摇摇头。
“师父与佛祖面前,贫僧不敢诳语。”明昌面朝墙上的佛像双手合十相拜。
“韩施主,你为何这么做?”一名棍僧问。
这名棍僧就是提前赶来的僧人之一,如果不是遮盖板的机关被毁,他们也不至于一直捣弄到朱熹带人赶来都还没有将其复归原位遮住井口,只能任由井口彻底暴露。
韩致远在手中灵活地转动匕首,翻着一个个刀花,“我要是不把机关毁了,万一上面的盖子突然闭合,又真的从里是个死门,你们一个个又都不知这个秘井的存在,我岂不是要被闷死在里面?”
众僧哑然,其实先赶来的棍僧也不止是要遮掩井口,还要抢先拿下从井口中跑出来的人,那个“自作主张”的僧人所说的目的没有错。不过显然,兵分两路,跑开去寻找韩致远的人无功而返。正如那个僧人说,他们赶来之后没有看到人,误以为韩致远胁迫明空不知去了何处,马上去追寻,哪里料到他其实带着明空返回井下。他们还想,遮盖机关被毁坏,是韩致远临走前故意给朱熹他们留着口,根本就没想到是他为了给自己留出路。
“韩施主,你为何会在这口井中?”慧新问。
“是啊?”韩致远持匕首的刀柄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我之前好像是闻到了什么,不省人事,醒来之后就在这口井下的水洞里泡水。不过,大师岂不是更应该好奇,在你这开元寺的一口秘井中怎么藏着女子,还有那么多已经烂掉的死尸?”
这时,一具具尸体被从井下送出来,竟然都是女人,腐烂程度非常严重,都不知是已经死了多少天。
禅房中早已腐臭熏人。
一行人挪步来到院中。
“吴叔叔说,我们是吸到黑水靺鞨人秘制的一种毒物散出的瘴气,在胸部凝成气团阻碍呼吸,若是一半天没有救治,肯定会被活活闷死。”慕清颜跟在韩致远身后对他说。
“那韩某现在安然无事,岂不是性命不值钱?”韩致远走到院中转过身。
“也许是太值钱,舍不得轻易拿去。”慕清颜眨眼一笑。
他说对了,即使中毒他也会安然无恙。只是没想到,对方会送给他一个林翎。
是的,慕清颜不相信韩致远是完全凭了自己能耐才带着林翎逃出这口秘井,也不相信韩致远与林翎相遇只是个意外,在临安谣言案中失踪的林翎,出现在漳州,又被韩致远在这样的情况下给碰到,本身就透着古怪。从在竹林中发现葬尸,她就感觉哪里不对,却又抓不住那个点。
从井中弄出来的腐尸全部摆放在院中,慧新那一亩三分菜地也被这浓浓的腐臭味笼罩。脱离了井下封闭阴凉的地方,不多会儿便招来了一群嗡嗡的蝇子。
在井下洞中,四周漆黑望不到五指。此时看到陈列在地上的七八具尸首,林翎吓的面色苍白,躲到一边不住地干呕。
朱熹先命人将她送走。
“我想起来了!”林翎抬袖抹了下嘴巴,冲韩致远跌跌撞撞地返回来,“韩公子,我想起来了!是香味,是燃烧的檀香味!”
“你说你被关在那个空屋子里,闻到的是檀香燃烧的气味?”韩致远明白她在说什么。
“是的!”林翎点头,“我一直都记得那味道很熟悉,就是烧香的香气,在家里我娘会上香,我也跟娘去过寺里,闻到的就是那种香气!”
“又是檀香气味,又是被揪掉头发的男人,还有这么多腐尸……”韩致远扫视众僧,视线最后落在慧新身上,“住持大师,你这开元寺是越来越脱不身了!”
“公子,你还不知道,就在那边!”从井中翻上来的韩四,走出屋子,指着东北处菜地后的那片竹林,“就这竹林外面,隔着一个水沟另一边的竹林,说是开元寺僧人埋葬的坟场,我们挖出来一个埋着上百具骸骨的葬尸坑,骨头都是黑的,明显是被毒杀。”
“是么?”韩致远朝那边的竹林望了眼。
那边还有个水沟?
慕清颜见韩致远的目光投向东北方,低声问,“是不是井下有什么跟那边联系?”
之前她断定禅房肯定出了重大的问题,就是想到藏经楼后虽然没有直冲着那片竹林,但也算距离不远,在此时若有什么异样发生,会最先波及到位于这里的慧新的禅房,不算奇怪。
“水。”韩致远只说出一个字。
朱熹朝慧新走去,“不论开元寺外还是内,距今时年久远,还是案发就在最近,即便住持与众僧均言一无所知,疑是有人暗中针对开元寺下手,本府身为知州也理应命人彻查开元寺,将内外两大命案查个水落石出,解决掉发生在开元寺中任何不知之谜,开元寺还需全力配合!”
慧新再找不到任何借口表示反对,两桩重大命案压在开元寺的头顶,又有这个叫林翎的活人口供,还有韩致远的亲身经历,开元寺再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这是他们自己寺里的事。
“根据尸首在井下的腐烂情况看,这些女子大概死去至少一个月以上。”韩致远查验那些腐尸,“均为二十左右妙龄,死前遭过虐打,有的因颈部被勒至死,有的是被利器所伤,表面看无中毒迹象。更详细的情况需要吴诚儒查验。”
想到檀香气味的林翎没有跟人走,远远躲在一边听到韩致远的话,跟着他的话想到自己的遭遇,双臂环抱,哆哆嗦嗦地瘫倒在地上,面无血色,“是……不听话就要被打……我看到他们杀人……他们也掐过我的脖子……我差点被他们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