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在水道尽头停住脚步，转回身，“其实，我们瞒着林翎真相，照顾她的情绪本是在案犯意料之中，顺了他们的心意，帮着他们安抚住了林翎，结果便是，有些东西不仅不会轻易从她的口中得到，还等待时机利用她为他们做事。但你却告诉她林家的实情，让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处境，打破了她隐瞒的那扇门，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推门而入，更加追问什么，她便被人灭口。”
慕清颜有些后悔，“是我太急切，当时……”
韩致远截断她的悔意，“就算你不多说也没用。关键并不是林翎知道了什么，而是我们知道了什么。”
慕清颜看着韩致远，“是因为林翎暴露了她的阴险根性，案犯以为她会令我们起疑，不再适合做他们送插在我们身边的棋子，所以不等给我们任何反应时间，便将她除去？但是又不想让我们知道林翎的死与他们有关，所以用了无影针这种很隐秘的暗杀手法。”
“事实证明他迅速杀人的决定没有错，因为我们的反应时间确实很短。”韩致远道。
“可我们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慕清颜还是感到懊丧。
“我们知道，他们就在我们身边！”
韩致远的眼底划过两把锋利的刀。
慕清颜心底一颤，回头望了眼，井口那边只有微微的亮光。
“他们总不会跟进洞中，要真跟进来倒是好了！”韩致远看向平静的水面，“没有人尾随我们，因为他们担心自己被后面的黄雀发现。有了临安城的教训，他们在漳州的行事会更加小心。”
“这是你再次见到那个中年男子之后确定的？他跟那伙人真不是一路？”
“慕成安最后的下落与他有关，也可以说从李庆手中带走慕成安的人就是他，他们肯定不是一路。此人怀有其他目的站在圈外，时不时的朝圈子里伸伸手拨动两下，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的人，是所有套在这个圈中之人的忌惮。有这样一个人在我们身边神出鬼没，正好帮我们把那些想要追猫的耗子吓跑。”
韩致远说着，目光转而幽深起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琢磨不透的家伙，不确定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似乎所有人都是他的目标，又似乎谁也不在他的眼中？”
“他让韩公子你这么为难？”
慕清颜觉得韩致远此时一定在头疼，他所有的镇定自若都被那个人打破，即使一招黄雀在后捉到那只螳螂，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赢，因为是那个人先为他停步，落在树上，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见与不见的主动权全在那个人的手中，韩致远怎能坦坦荡荡地说是自己赢了一回？
“虽然我对此人太不了解，但有一点知道，他的眼睛现在你的身上，他对你有不同一般的看法。”韩致远转眼看向慕清颜。
慕清颜的眉头紧紧拧起，“要不，我试着接近他？”
“休想！”韩致远将风灯朝她手里一塞，“此人心机太沉，眼下我都算计不了，你就别想着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也许你想要打主意的第一步就已经落入他的网。蚊虫黏在蜘蛛网上，就等着被蜘蛛一口吞了吧！”
“那怎么办？”慕清颜丧气的很。
自己不论做什么，背后都可能时不时地有双眼睛盯着，就算不会伤她，想想也是别别扭扭地不舒服。
以后还能不能好好的睡觉了？
“先别理他。”韩致远道，“话再说回来，刺杀林翎的人就在我们身边，但并非在暗中尾随我们才算是在身边。”
“你的意思是……他就在我们见过的人当中？”慕清颜打了个激灵，似乎有什么在脑中划过。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怀疑到了鬼妞，一个看起来最平常无害的人刺痛了她，想要深究根由，又不愿向前一步，任由那种感觉悄然溜走。
他们来到漳州见到的人，接近的人屈指可数！
“你想到了谁？”韩致远看到她目光轻闪，在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明亮，如同夜空中划过一道雷电。
慕清颜深吸了口气，“我跟韩四说的话本来是无意的……当时知道林翎死亡真相，只有我们几个人，他在路上告诉给何四娘，何四娘她……”
“又一个看起来与案犯无关的人。”
“你已经怀疑她？”
“只凭韩四跟她说过算不得被怀疑的理由，我倒是没有由此想到她的身上，除此之外，你觉得她哪里可疑？”韩致远直接坐在地上。
“也不能说是怀疑，就是觉得有一条线把何四娘做的事串在一起。”慕清颜蹲下身，“最开始，我跟何四娘去迎客石亭台，那时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你身上的夜光石小人儿是被何四娘最先在竹林发现的，而且她说在一得舍利塔见过这种夜光石小人儿，可我们进入塔中什么都没见到。后来也是何四娘带人翻动竹林发现葬尸，有人袭击竹林也是何四娘派人去退敌，可对方不像是真的要冲入林中，感觉就像是来了几个人做样子。”
韩致远点了下头，“对，你说过，你觉得他们行事草率。正常的攻击不应该那么没有战斗力，也不该只派那几个人。”
“是啊，练家子出身的拳馆弟子难道觉察不出来他们的出手是有心还是无心？对方是在进攻还是只在纠缠是不同的对付感觉，应该能够分辨出来吧？就比如我要打你，心急的情况下肯定出手猛，你要应对起来必然要回之一样的力气。可若只是开玩笑打闹，首先想到的便是将对方拖住陪着一起玩耍一阵，交手的感觉不一样的。可类似的话没有听拳馆弟子提及，而且何四娘还把功劳算到我的头上，对我的所谓‘空城计’赞不绝口。”
“这也不够证据，只能说他们没有你心细。纠缠与进攻的感觉是有不同，可如果他们没有多想便也不会特意提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探案的脑子。依我看，如果你回去再去问问那几个人，他们便会想起当时的感觉，而且不会有什么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