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样倒是简单。可是,你忘了我们来漳州的原因之一。”韩致远捏起一枚石子,“受诱。”
“我没有忘。”慕清颜道,“就是因为我们受这个想法左右,所以才将‘诱’出开元寺内外命案的人当做案犯。我们会不会正因为有了这种最开始的想法所影响而偏离了事实?”
“照你这么说,促成开元寺目前状况的人便很可能就是何四娘他们。你将“诱者”当成铲奸除恶的人,正与何四娘留给众人的印象相符。”韩致远将石子向上抛起,等着它重新落回手中,“如果我们真正的敌人像开元寺这般轻易便被人给坑掉,那还谈什么精心设局,等着我们落网?”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呢?意识到有人在暗中对付他们,便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将计就计做了一场苦肉计,故意让你看偏他们在事情当中所处的位置,带歪你的思路。”
韩致远将石子紧攥在掌心,“这就是漳州麻烦的地方。不论是我的复杂看法,还是你的简单看法,都只是看法中的一种。根据目前掌握的这点东西,无从判断哪种是对的。如果选错,便会一错到底,满盘皆输!”
“那我们就按照这两种看法一起来。你走泥潭,我走平路,两手都托着。”
“总不能把我们要走的两条路都暴露给外人,你打算让哪条路打头阵?”韩致远转过脸,笑问。
慕清颜眨了眨眼,“反正你这个人比较阴,那就把你的路藏着,我在前面走。”
“你们一起走平路,让我一个人走泥潭?”
“你是谁啊?韩大公子啊?一个可是顶过千军万马的!再说,你那么擅长阴嗖嗖地做事,当然是你在暗中,等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
“好,听你的!”韩致远将手中的石子抛入水面,拍拍手站起身。
“还有那个‘静观’!”慕清颜紧跟着提着风灯起身,“应该很可能就是我们要的答案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开元寺舍利塔前的那座石碑侧边刻的“观心”“静心”四字……去掉重复的“心”便只剩下“静观”二字。
妖丽乘云争春色,清颜踏月来重逢。
前几个字分解出二程理学后人,参加鹅湖之会的朱熹,换句话说便是指出“漳州”这个地方,另外又单独留下“静观”的字谜。
此静观与彼静观只是巧合,还是……这便是与之相关的谜底?
很可能就是谜底!因为它在开元寺!
但这个谜底藏匿的地方又太小巧了。
不过换个想法看,他们被叔父指向漳州后少不了拜访这座位于登高山上的名寺,只要到一得舍利塔前便能够看到那块石碑,自然也就能够发现“静心”“观心”二字,所以,如果这真是谜底,其实顺势寻找下来也就没什么难。
“有可能。”韩致远也这般认为,“再往深处想,应该指向一得舍利塔。”
“我们也进过那座塔,看起来空无一物,难道有什么暗格私藏?”
“可在我看来,那座塔本身就是一座暗格!”
“是,那座塔的门窗太紧。难道……塔中曾关着什么人不成?”
“怕说不准呢!”韩致远将袖子挽起,“把包袱打开。”
慕清颜解下背上的包袱。
韩致远从里面抽出一块油布,“慧新讲起静心、观心四字神色自然,没见有什么异常,也许他并不知道静观二字对我们的意义,只是慕成安自己以此为记出的谜面,也许他掩饰的很好。”
“叔父来过开元寺!”慕清颜微颤。
如果是真的,这可否算是又一回与叔父走在一起?
“不止慕成安来过,那个不知名姓的家伙也来过。”
慕清颜见韩致远将油布裹在他的头上,“你要下水?”
之前准备的时候她还没弄清用这块油布要做什么,现在见他这样做了行头才明白。
韩公子要下水,但是不想把头发弄湿,想出了这一招……或者这招早已被他用惯了。
韩致远将头发全部都裹进油布里,用一条绑带捆好,就像是扣了一顶奇怪的帽子。
“以后有什么要紧话,是不是应该来这里说?”慕清颜又问。
四面八方都是石壁,只有一个洞口通向井外,而外面又有人看守,有什么轻微的动静在这沉寂幽黑的洞中都很容易听得清。
“你以为这个洞会永远安全?”韩致远回了一句,甩掉鞋袜,纵身跃入水中。
“喂!”慕清颜提着风灯晃照水面,只看到汩汩水泡,不见韩致远的影子。
不一会儿,韩致远从水中冒出头,“你在岸上等着!”
话音刚落,人又一头扎进水里。没多久,水泡都散了,水面静静无纹。
“韩公子!韩致远!”慕清颜冲着水面喊了两声。
没有任何回音。
慕清颜等的心有点焦。
过了好一阵,才见水面又被搅动,韩致远钻出水上了岸,抹了把脸,“把衣衫拿来。”
慕清颜赶忙放下风灯,又从包袱里面掏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衫,轻轻放在韩致远身旁没有踩湿水的地方,然后走到另一边,吹灭风灯。
韩致远摸黑很快换好衣衫。
“下面有什么?你潜进去这么久。”
慕清颜将风灯重新点燃放到一边,把地上的湿衣衫捡起来拧干水,裹进从韩致远头上摘下的油布里,油布是水面朝里干面在外反用,包着湿衣衫一起团起来放进包袱。
“水底下有条暗道,游到尽头被封死了。原本应该跟外面连着,这是一条借水隐藏的通道。”韩致远得到确定的答案。
昨日从秘井出去后,他就对慕清颜说这个井洞与外面的联系是“水”,果然没错,这次靠夜光石照亮,潜在漆黑的水下探路,准确地摸到那条水下暗道的位置。
“有多远?是通到开元寺东北角墙外的水沟吗?”慕清颜问。
“出去看看。”韩致远朝井洞返回,到了井底,扯扯藤绳,“我先上去,然后拉你。别逞能!手一松摔下去底下可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