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很小心地将手中捧着的鸟儿递过去。
奴仆接过鸟儿,查看了眼两只翅膀下,马上起身,将那只鸟儿交给萧致瑾,“公子!”
萧致瑾接过鸟儿,也看了眼翅膀底下,分别有一撮儿白色的毛,就像落在红梅上的两点雪。
见萧致瑾点头,奴仆回头问那农夫,“你从哪儿找到这鸟儿的?”
农夫躬身在萧致瑾面前,解释道:“就在我家院子里,咕咕地叫了两天,起初小的没留意,以为是谁家的鸽子飞过,后来是小儿在院子里玩耍,发现它就钻在屋檐上的瓦片底下,本来小的想逮下来给小儿玩儿,不想发现它竟然浑身都是红色的。小的听说东门外有公子寻找红羽毛鸟儿,就赶紧送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子要找的那只。”
“你家在哪儿?”萧致瑾的家仆又问。
“在观巷街。”
“观巷街又在哪儿?”
“就是龙溪县的天庆观那边,我家离天庆观不远。公子,这可是您要找的鸟儿?”农夫见自己一直被盘话,以为真撞到了好事,殷切地问。
“一边候着!问你几句,是看你这人说话老不老实!”验鸟的奴仆抬手把农夫推开。
“老实,老实,小的是观巷街有名的老实人,你们可以去问问,小的说的都是实话,从来不跟人说谎。”
萧致瑾将手中的红鸟递还给验鸟的家仆,“仔细验下。”
那名家仆拿着红鸟来到茶棚角落的一个盛水的木盆前,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撒入盆中,然后搅了搅盆里的水,给手中的鸟儿洗澡,不一会儿,鸟身上的羽毛便退了色,一盆清水也染成了红色。
“这……这不是小的染的。”农夫一见,脸色骤变,忙不迭焦急地否认。
“谁知道呢?这两天我们见的也多了!”家仆攥着浑身湿漉漉的鸟儿,“还真是一只鸽子,你可是一进门就说漏了嘴!真当我们花重金寻找的奇鸟是鸽子不成?”
“不是,不是!”农夫接连摆手,“它落在我们家就是这样子,我不知道它……”
“那说好听点,也许是别人染好色之后不小心给丢了,正好飞落到你们家。”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小的可真不是有意欺骗你们。”
“那你还不赶紧滚!等着惹我家公子生气不成?告诉你,这两天我家公子见到的都是这种假冒货,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只要他一声令下,我就——”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那农夫眼看家仆攥着鸟儿朝自己丢来,吓得赶紧朝茶棚外跑。
“这帮刁民,非得狠狠收拾几个才能老实!”家仆冲着农夫仓皇出逃的背影气腾腾地高声道。
见农夫跑远了,另一个家仆笑道:“公子,真是可怜了这人。”
“公子,咱们这算不算坑人呐?”刚才差点对农夫动粗的家仆回手将已经退了色的鸟儿交给萧致瑾。
这茶棚已经被萧致瑾包下来,正赶上茶公的儿子又来接人,他也帮着连说带劝顺势把茶公给支走避难去了,当下正好清净没有多余的人,茶棚外也有人盯着,等那农夫离开之后,他们说话也就能稍随意一些。
“事后让致远找嘉王补偿他。”
萧致瑾接过那只浑身湿透的鸽子,鸽子在他的掌中抖着翅膀,想要将身上挂着的笨重的水甩掉。
萧家是很富有,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想又出力又破费,把自己卖给朝廷,赏银当然应该赵扩出。
终于找到了。
萧致瑾手指点了点鸽子的小脑袋。
别的人是挖空心思地到处抓鸟儿,这个农夫自己在家就把鸟儿给逮着了。
这确实是鸽子,是一只染色的白鸽,只不过用的是吴诚儒调配的染料,不易掉色,如果不用特殊药水儿清洗,哪怕经过风吹雨淋也能挨个十天半个月。
这只白鸽便是韩致远从王月娥那里拿到,后来养在韩家的那一只。所以之前韩四在桌子上划的那个“白”字,便是应了这只白鸽的意思。
韩致远离开临安之后,韩家便将这只白鸽放飞,因为怕追不上,便用染料将它的毛染成红色,只在翅膀下留点白易于辨识。想着这只鸽子会飞到漳州,但又不确定具体地方,便让萧致瑾随后赶到漳州,抱着试试的心思,重金寻鸟,当然最终他们的结果不论有没有找到这只鸽子,都必定是“一无所获”。
“那得他能活着,可别染了病,给病死了。这两天漳州城,还有龙溪县死的人真不少!”其中一个家仆道。
萧致瑾回身走到桌边坐下,掏出帕子为鸽子擦拭羽毛上的水,“再等两三个人来,打个掩护糊弄一下,然后再收工。”
“韩四真已经走了?”验鸟的家仆朝茶棚外张望。
“没有。”一直候在外面的家仆暗暗指了指茶棚外的左边棚墙后。
他早就知道那边藏了人,只不过清楚是自己人,才故作没有发觉。要是连个茶棚都守不紧,他根本没资格追随萧大公子了。
“没呢,帮你们放会儿哨!”在这名家仆示意的那边,冒出个人头,“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多待会儿,瞧瞧哪个命好的会发财,沾沾财气。”
问话的家仆见韩四就是一个无赖泼皮的模样,笑骂,“没发现你小子还生的这么贼贱贼贱。”
“这回我可是做了福星,那好运……”韩四指指萧致瑾手中的鸽子,“可是我给带来的。”
“拿去。”萧致瑾将鸽子递给韩四。
“多谢萧公子。”
“还不赶紧滚!”家仆又作势要打人。
“你小子等着!”韩四磨磨牙,低低地哼了一声,将鸽子小心地拢在袖口里,手掌拖好,然后抬高声音,“小的这就离开,真的离开。”
“这要是等回到临安,可免不了要打几架。公子,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家仆见“赶跑”韩四,先到萧致瑾跟前求主子呵护。
“这么早就怂了?”另一个家仆笑道。
“你们还不知道,咱几个,数我功夫差,偏偏我做得罪人的事儿!”那家仆委屈的很。
“谁让你气势最强,又会说。”
“你就说我最能装腔作势得了!”